项羽回顾展---小说楚歌，以前发过的帖子看过的就别看了

子羽夜罂 · 发表于 2006-7-7 02:46:24

真佩服自己能写这么长 同时也佩服能看完的人 没看完的话就不要回帖了，呵呵

显示全部楼层 · 发表于 2006-7-7 02:46:24

前记：有关这段旷古的爱情 很早以前已经读过了项羽和虞姬的故事，那时并没有特别感动。但是后来写一篇文章时，提到了项羽。所以开始研究起了他，逐步就对他起了兴趣。后来逐步发展到了喜欢这个人。真的是很奇怪。 其实我一开始并不是特别欣赏他。因为他总是勇气过人，而谋力不足。是一个直性子的鲁莽英雄。个人英雄主义还特别强烈，自负又残暴。可是我在读过有关他的许多书后，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很棒的人，至情至真，颇与我有相似之处。他虽然残暴，可却又温柔。这正是他的可贵之处。可以说，没有虞姬，项羽的温柔就不会表现出来。虽然在司马迁的《项羽本纪》中对他和虞姬的故事并不多，但也足以给后人留下想象的空间。他的败，也正是他的成功之处。如果当初项羽成为了帝王，谁又能保证他会是一个仁爱圣明的好皇帝呢？恐怕他也不会比那个痞子刘邦强到哪里去。而正是因为他败了，所以成为了一个传奇。每一本提到刘邦的书，也势必会有他的名字。很可惜没有一本详细具体的项羽传。也说明了一个真理吧：成者王侯败者寇。我在这篇小说里，做了许多虚构，也参考了一些历史。写得好不好无所谓，全在兴趣。下面列举一些引用到的资料： 项羽：名籍，（公元前232-202年），与叔父项梁（楚国名将项燕之子）举事时只有24岁。亡于乌江边也只有30岁。可怜英雄命短……传说他是重瞳子（就是说瞳孔有两个，不过我的想象是两个瞳孔呈同心圆累加，之后的想象图会作说明。），应该是苗人舜帝的后裔。据说身高八尺，力能抗鼎，勇力过人，杀人如切菜，在乌江边突围时力斩百余人，可见其勇猛。其叔父项梁与他在咸阳看到秦始皇出游时，他曾指着秦始皇说：那人我可以取而代之。叔父从此很是欣赏他。举事时他命他杀掉地方官吏，24岁的项羽一次就杀掉了百余人，比浪客剑心强多了……他的气魄也为人所知，他大喊一声，人马俱惊，可见其豪气。与楼烦兵对峙时，他瞠目大喊，楼烦人竟不敢动弹。……有关他的传奇真是太多了，有兴趣的人可以自己看看，我以后也会陆续写一些。不过我很不满项羽在戏曲和图版上形象，胡子那么长，老死了……人家才刚30岁啊……长的怎么比刘邦还老……至少应该画帅一点阿……但是我看了传说中的汉代第一帅哥韩信的画像……我就觉得我们项羽还是不亏本的……看来只有我给他画帅一点了！ 虞姬：只知其名为虞，推断其生辰为公元前223--202年。项羽火烧阿房宫时遇见，从此跟随项羽，不离不弃。也许她是那时宫里的宫女也说不定。在这里我做了虚构。她自刎时年仅21岁。红颜薄命阿……后来的词牌名《虞美人》就是由她得来。虞美人是罂粟的一种，其花之艳丽脱俗，只有见者才知。但是她和罂粟完全不同，没有毒品的功效。我小时候有幸在花坛里见过……花瓣富有光泽，轻柔如缎，风过即舞，真得很像这位美人。但虞美人是否秦汉年间就有，我没有研究过，只是在此做一个虚构和联想而已，并且虚构项羽误认罂粟，不专业之处请谅解。 乌骓马：项羽的爱马，西域名骥，通体黑亮，有白色毛发相交，日行千里。后被项羽自刎前送与乌江亭长。 才女李清照就很欣赏项羽，曾为其作诗云：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第一章 昏黄寂寞的灯火不安地跳动着，连同投射在营房帐壁上的那个纤细身影，隐隐地渗透出一种凄寂的味道。 北地的夜晚果然是寒冷的。朔气里传来军营哨岗的击柝声，更衬出了这种凄凉。 虞姬起身挑起厚厚的帘帐，走到了外面。 星空灿烂的出奇，因为是秋天的缘故所以特别晴朗吧。银河蜿蜒在漆黑的夜空，清晰地展现每一颗星的美丽。 一，二，三，四…… 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颗。寂寞的夜里她就用这种看似无聊的方法打法失眠的时间，但自己终究也无法数尽那充满神秘感的繁星。 它们在那里已经闪烁了几千年吧？ 那么下一个千年里，它们仍会这样灿烂地闪烁吧。 听老人们说，每一颗星就代表一个生命。 真的是那样吗？ 那么哪一颗是我的呢？哪一颗又是他的呢？ 这时天空划过一颗明亮的流星，转瞬即逝。 虞姬突然觉得心里沉沉的，一种不祥的沉重感代替了寂寞无聊的心情。 无端的，一滴清泪如同流星一样划过她的面庞。 为什么会流泪呢？ 面前的营火快要熄灭了，隐隐地亮着斑驳的红色。一丝寒意袭来，虞姬不禁哆嗦了一下，裹紧了衣服。华丽的绸缎并不能使她觉得温暖。 “虞儿，怎么还在这里？北方的夜气很凉，小心中了风寒。” 一件厚厚的披风披在了身上，熟悉的气息立刻环住了她。 回头看见一张疲惫却又充满温柔神色的脸。那正是那个驰骋疆场，意气风发，却又以残忍暴戾著称的西楚霸王--项羽。 然而此时他的神情，却让人无法联想到那个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霸王，而只能想到一个受伤的孩子。让人怜惜。 “傻瓜，胡思乱想什么呢？多愁善感。”项羽笑笑，却掩盖不了神情里的疲倦。 “没什么，我们回帐里吧。”虞姬微笑着拉起他的大手。好温暖。 营帐里的热气消除了从外面带进来的凉意，夜的气息马上被冲散的无影无踪。虞姬轻轻拨了拨炉膛，让火烧得更旺些。 “大王，战事如何？” “……” 看到项羽微蹙的眉头，虞姬早已明白几分。战况不容乐观。已经很就没有看到他自信的笑脸了，这让她很难过。 她突然无意识地紧紧抱住了他，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做。 项羽的重瞳子里闪出一丝惊讶，但他很快明白过来，用温柔的手臂回应了她。 “怎么了，今天你好像不太高兴啊。” 他轻轻地在她耳边问道，嘴里呼出的温热气息吹到她的耳垂上，让她觉得很安心。 “没什么，大王，我只是有点害怕。”虞姬把头埋得更深些，仿佛要嵌进项羽的身体。她并不是一个善于撒娇的女人，只是突然觉得很难过，很害怕那种不详的预感会应验，很害怕失去他的温暖。真的很害怕。 “我在你身边，你为什么还害怕呢？难道你觉得以我的力量还不能够保护你吗？”项羽柔声问道，语气里的自负却掩盖不了他的倦意。 “不是，我只是害怕不能再感受到你的温暖，突然就觉得很害怕。” “傻虞儿，我会每天抱着你，只要你愿意。我已说过此生决不会再爱别的女人，无论我是平民也好，西楚霸王也罢，我都只会守护你一个人。这绝对不是我一时冲动许下的诺言。你要相信我。” 项羽松开虞姬，轻轻抚着她的脸说。他那向来充满戾气的重瞳子，此时却盛满如炭火一样温暖的温情。 “嗯，我明白的。妾身本来低贱，承蒙大王错爱，已是死而无憾了。大王允许我跟随在您身边，我已很幸福了。” “你怎么会低贱！那世上还有什么人高贵？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我要给你这整个秀丽的江山，做你的聘礼。要给你最盛大的宴席，最隆重的婚礼，做你的嫁妆。要盖比阿房宫雄伟壮丽千倍的宫殿，做我们的婚房。我要让你做最神气的皇后，我唯一的女人。你说好么？”项羽神情自负地看着虞姬，自信得好像这一切都已实现。 “我只要大王就够了。”虞姬微微笑了一下，她对他的豪言壮语早已习以为常。其实他真的只是个孩子，无论他平日在军中有多么不可一世，力大无比，勇气过人；有多么暴戾凶残，自负骄傲，他都只是一个有些霸气的孩子。心智还没有完全成熟。 她安抚项羽躺在自己怀中，象是安抚一个小孩子。她轻轻梳理他那凌乱的黑发，就像春风一样轻柔，项羽很快就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他的确太累了。 猛然间，她发现他秘密的黑发间，竟生出几丝白发。白得触目惊心。他还不到而立之年，却已被战事熬得早生华发。 她想帮他拔掉，刚伸出手指却又收了回来。因为她不忍心惊醒他难得的沉睡。 细细端详他的睡脸，稚气还未脱尽，俊朗的面庞，英气的五官，浓密的剑眉，以及那薄薄的嘴唇，组成了他宛若神人的高傲面孔。现在这张脸安详极了，就像一个沉睡的婴孩。所有的凶残戾气，傲然神色全部都成为了安详宁静。虞姬轻轻俯下身，吻了吻他的眼睛，就像他常吻自己的那样。 睡吧，我最爱的人。希望你的梦境永远安宁。 如果能这样一直安静地守着你就好了。 虞姬这样想。 什么声音都没有，很安静。只有帐外的北风寒冷地呼啸着。 第二章 她最近总在回忆，回忆很多很旧的往事。也许是太寂寞的缘故。 看着怀中这张孩子气的睡脸，她又想起自己那时看到这张脸的情形。那张被阿房宫熊熊大火映红的、带着邪气与霸气，却又无比英俊的脸。而自己却由于惊恐，那时并没有将这张脸细细端详。 那天他得胜进入咸阳，放火烧了阿房宫，正是踌躇满志之时，秦宫里刚入选的宫娥美人，还未见过皇帝的面，就变成了新王的猎物。项羽对这些粉饰得妖艳美丽的女人早已厌烦，抬抬手就赏给了手下们。手下高兴地挑选着女人，就像在挑选货物。 “这个不错！” “那个也很艳丽！今天真是有幸，秦始皇享用的女人，我们也要过一过瘾了！” “多亏项王英勇无比那！” 项羽听了很是受用，自负的微笑衬的他更加英武。热风中他的披风猎猎作响，火光映红他意气风发的面颊。 粗暴的男人们大声地叫喊着，调笑着，与之对比鲜明的是女人们绝望的哭泣和无力的反抗。就如同老虎捕猎小鹿一样，这样的反抗只能激起男人们最原始的野望，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让他们亢奋。 项羽跨着乌骓马，带着一连赞许的表情高傲地经过男人和女人之间，仿佛欣赏精彩的表演，又如同检阅出征的士兵，脸上写满暴戾的得意。 阿房宫的大火成为他最好的背景。 而这些愚蠢的人类的嚎叫与悲鸣，则是他在历史舞台中最好的背景乐。 在一个角落里，残破的宫墙露出无奈的表情。一个粗鄙的男人正在用力撕扯一个瘦弱女孩破旧的衣服，从衣着上看得出，他是楚军暴行之中的一员里最下等的士兵。女孩绝望地抽泣着，发出像小兽一样的叫喊，眼泪冲刷着脸上的污渍，弄的花脸一样。她奋力抵抗男人，男人却被激怒了，大骂道： “你这不知好歹的小丫头，不过是个宫女罢了，我没资格消受那些六国妃子，难道还消受不起你？你给我知足点，本将军不会亏待你！” 女孩绝望地闭上眼睛，用手臂保护自己，好略微抵挡一下那暴风雨一样粗暴的殴打，本来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早已一丝一缕的。在她几乎已经放弃了抵抗之时，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她的脸上，很烫，几乎要灼伤她的脸颊。 她睁开眼睛，那个男人的头颅已经落地，发出沉闷的钝响。 鲜血喷涌出来，狰狞地鲜红着。透过喷薄而出的血雾，她看见一张充满邪气和轻蔑的脸，英俊却又暴戾凶狠的脸，正在残忍地微笑着。仿若恶魔。却又稚气如婴孩。 “啊！！！！”她不禁尖叫起来，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在她晕倒前，她听见那个骑在黑色骏马上邪恶地笑着的人说： “蠢货，这个女人，我要了！” 第三章 项羽蔑视地睨了一眼倒下的尸体，用那士兵的衣襟擦净了自己的青铜宝剑。 “哟，这么胆小？果然是女人。”项羽瞥见那女孩晕倒在地，于是脱下披风，裹住了她，把她抱上马。 这时一个随从快马赶来，刚追上项王，猛地映入眼帘那横尸血泊的下等士兵，不由得一怔，暗自打了个寒颤。又看到项王怀中昏死的女孩，惊讶地忘记汇报军情，而是小声嗫嚅着问： “大王，比这女子美丽千倍的……” “闭上你的狗嘴，本大王喜欢什么样的，用不着你来干涉！” “是！末将不敢！” 回到军帐，众人早已等候多时，范增看到项羽怀中脏兮兮的女孩，不禁皱了皱眉，但马上就恢复了平时沉稳的表情，取出地图。 “项王,咸阳……” 项羽将女孩交给下人，随口说道：“把她弄弄干净。”就开始同亚父范增及各将军讨论开军情了。他很快就忘记女孩的事，沉浸在指点江山的豪迈之中。 阿房宫的大火映红了子夜的天空，远远得还能望见。项羽心中踌躇满志，正是春风得意时。眼前秦已覆灭，江山唾手可得，真是苍天相助。 子夜，他才疲倦地回到营帐。当他掀起厚厚的帘帐时，他不禁惊呆了。 一个从未见过的美丽女子身着红色绸缎坐在自己的营房中，见到他进来，惶恐又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着，如同一只无助的戒备的小猫。 她那种有点惊恐又羞涩的表情，不知怎么让他心中为之一振。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情像水一样没过了他的心。他突然觉得平日里那种骄横的戾气全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如水的温柔。 无端地生出一种生平从未有过的想法。 想要保护她。 哪怕用自己的生命。 他有点不由自主地走近女孩，想伸出手来帮她擦掉她因为害怕流出的泪，然而他还是没有那样做，因为他从她漆黑明亮的眼中看到了惊恐。 他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大步跨出了营帐。 自己在她面前杀掉了那个男人，她会惊恐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女孩看到那个身高八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略微松了口气。 她从他刚才那个温柔又寂寞的微笑中，不知怎么看到了多年前失散的哥哥的形影。 会有那样微笑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吧。 她刚才已经从被虏来的仕女口中得知他就是威震天下的西楚霸王。他的残暴和伟力她早已熟知。 怎么和听说的完全不同呢？ 而且他的脸，似乎曾经见过。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迷迷糊糊她睡着了。睡得非常安心，竟然一夜无梦。从原属于他的暖衾玉榻上，能够闻到他身上那种铠甲和汗液的气息，她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安心地毫无戒备地睡着。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真得很奇怪。 项羽从营帐里出来，坐在营火旁沉思。 “大王，您为何没有和那女子……”随从有些奇怪项王今天的反常，本来盛装那女孩为让项王寻乐，不想一贯暴戾蛮横的项王，竟然能无视那女孩的美色。 “别问那么多，快给我另备营房去。”项羽转过头来瞋圆了目，一双重瞳子寒光凛凛，随从吓得立刻唯喏着跑去置办。 项羽也奇怪自己的反常。从未有过这种温柔的心情。自从11岁国破家亡立誓灭秦起，只有叔父是他最亲近的人，如今叔父不幸为秦将所害，心中早已无情无挂。可这女子……项羽虽已26岁，却一直心中只有征战豪情，与那个浪荡子刘邦爱沾花惹草不同，他从未真动过儿女私情。而这一次却奇怪地为那女子的表情介怀了。 原本也不是本意要救她，说要她也不过是玩笑话，可现在…… 真是很奇怪。 那以后，她就随着他的军队到处奔波。项王没有亏待过她，每次打胜仗掳掠来的战利品，他总是挑最好的给她，每次见了她也只是说说话，喝喝酒，从未动过她一个手指。 有一次，他得到一颗特别的夜明珠，兴高采烈地送给她，她却只是道了谢，仍是一张没有喜色无表情的脸。垂着眼帘，用长长的睫毛掩饰自己的眼神，让他无法捉摸猜度。她不是天生冷漠，但始终无法和他接近，他身上的血腥气时常让她害怕。她没有见过他在战场上的英姿和残忍，不知道他一个人就能斩杀百将，力挫群雄。但她的直觉告诉了她。她始终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交集。 他刚才还得意炫耀的神情，触到了她的冷漠，马上黯淡了下去。 他有点失望，感觉自己那骄傲的情感受到了打击。从来，从来没有人敢拒绝他，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但是一向暴戾的他，竟然出奇地好脾气了这么久，对于她的冷漠没有发怒。 良久，他走近她，说了让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话。 “你讨厌这里的话我允许你离开，不过至少要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女孩垂着的眼帘抬起来，用惊讶的目光凝视他的脸，好像在说： “真的？” 他笑了笑，“真的。” 女孩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像水莲花开放一样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很美，明眸皓齿，果真如此。项羽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竟然心中一动。她的眼睛，就像一泓深深的泉水，漆黑忧伤。 朱唇微启，玉齿轻动，她说：“我叫虞。” 第四章罂粟，鲜血，爱情，誓言…… 她并没有离开，因为她已经没有去处。楚地是她的家乡，和他一样，但是她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早已见过他。在楚国还没有灭亡之前。也没有告诉他自己真正的名字。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叫她虞儿。虽然那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可是她依然能够记起那时候那张稚气而忧伤的脸。他的表情，真的是一直都没有变呢。 本是项羽的营房，现在也是她的了。每天她都能够闻着他的气息入眠。只要没有战事，他每晚都会来陪她说话，消除她的乡愁，给她讲楚地柔情的风，楚地温婉的水，楚地天空那永远迷蒙着的轻雾。他说北方的风太寒冷，太凛冽，不适合她。他说等平定了天下，他一定会送她回楚地，安安静静地生活。 渐渐地，她开始相信他所说的话。她相信他会带她回故乡。安静地生活。不必再苟且于战乱，提心吊胆。有的时候，在漆黑冰冷的夜里，她甚至会希望他留下来。让自己能够真正地闻着他身体的气息入梦。而不只是褥衾上那种若有若无的气息。这种念头一冒出来，她便会马上把它扼杀掉。充满犯罪感。同时她也惊讶于自己的想法。 难道我爱上他了？ 不，我怎么能这样想呢？ 太丢人了。 她的脸红的像罂粟花一样。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这种花。 尽管战事很紧，他依然会抽空陪她到处走走。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美丽的地方。 有一天，他很神秘地说要带她看很漂亮的风景，然后又邪邪地笑着补充，如果她觉得那里漂亮的话，就要让他亲一下。 她竟然红着脸同意了。 项羽很高兴的样子，出了营门，一路上扬鞭让乌骓跑的飞快，耳边呼啸着风的声音，快得虞姬不得不闭上眼睛，防止风吹痛眼睛流泪。 当乌骓轻轻停下脚步，虞姬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整片随风摇曳的花朵。蹁跹的蝴蝶。流动的清风和阳光。 美丽的花朵一望无际，仿佛蔓延到天边的大火，烧红了一片天空。 那些花朵真美，花色以红居多，红的如血，白的如雪，粉的妖娆，紫的艳丽。花瓣如同丝绸一样的质地，拥有油亮的光泽，花心是繁复的黑色花蕊，像是美人的睫毛，艳丽的大花瓣随风轻柔地舞动，好像阿房宫里美人舞动着长长的水袖。 真是太美丽了。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花，竟惊讶地说不出话。 项羽把她抱下马，她小心地落脚，生怕踩坏了这娇嫩的花朵。 乌骓傻傻地盯着飞过它鼻前的一只大粉蝶，随即开始笨笨地追逐，想要仔细看看这朵会飞的花。 天地安详得仿佛时间静止。没有硝烟，没有恐惧。只有温暖的阳光。 “知道吗？这种花叫罂粟。无论多么贫瘠的土地它都能够绽放自己独特的美丽。它结果以后切开流出的白色汁液，是将士们的镇痛药，受了伤他们便会寻找这种花，然后咀嚼它的果皮就可以缓解伤痛。”项羽随手折下一朵血红的罂粟，在手中把玩欣赏。 “这么神奇的花？” “是啊，它不仅美丽，还有这样特别的作用。但如果总是使用它，你就会慢慢迷恋上它，依赖它，无法自拔，最终中毒而亡。”他表情得意地拨弄着罂粟的花瓣。然后又轻轻拨开虞姬的黑发，插在了她的头上。一切自然得好像理所当然。 “好神奇。”虞姬略微脸红了一下。像一朵粉红的罂粟。 “嗯，我觉得它就像是你。我曾以为你不过是我的镇痛药，能够缓解我的伤痛，让我忘却不快。但我现在发现，我已经深深地中了你的毒，上了瘾，再也无法自拔了。” 虞姬睁大了她那双漆黑的眼，脸涨得通红。 粉红罂粟变成鲜红。 “你说……我像罂粟吗？” “不，是它像你。从此以后，它就叫做虞美人了！” 项羽霸气地笑着，自信满满的脸上洋溢着快乐。嘴唇上扬。弧线漂亮。让人想接吻。 虞姬突然恍惚了时间和空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如果说这是在做梦的话，她希望永远停留，不要醒来。 “喂，它们很漂亮吧。现在我可以亲你了？” 她回过神来，看见项羽正眯着眼睛抿着嘴唇邪邪地笑着看她。没有等她答复，他的脸就越来越近，最后模糊成一片…… 什么都……看不清…… 只有温柔的触感，轻轻的鼻息，还有眼前一片模糊的温暖红色。绚烂的红色罂粟，绽放在眼前。 那是阳光透过眼睑显出的温柔红色所带来的幻觉吗？也许是吧。 那已经全都不重要了。 第五章 他还在沉睡，虞姬从迷梦般的回忆中回转到现实。看着他睡梦中那张如孩子般的脸庞，她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见过他的睡脸，他真的，一直都没有改变那稚拙的表情。 那时候当她第一次为他舞剑时，他惊讶得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看见仙女。红袖婉转，衣袂飘扬，真的好像风中的罂粟花。 “你肯定不是普通的宫女。这种剑法……你是什么人？” “……。” 项羽凝视着她的脸。他觉得自己似乎见过这张美丽的脸。很久之前，在自己还是个少年的时候。 “你是……虞侃的什么人？” “你认出我了吗？子羽。” “这是我以前的字，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真是……” “没错，我是虞侃的女儿，妙弋。虞子期是我的哥哥。我是楚国人。楚国破灭之后我被虏到秦宫，为了给父亲报仇，我一直在苦练技艺，想接近秦始皇，但那时我太小，好几次都没能下手……” 项羽惊讶地看着她。他不相信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难道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真的有缘分？ 两颗流星交汇的几率也不过如此吧。 11岁之前，他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楚国的人民勤劳地耕作着，战士们警戒地防备着。一切好像都会一直这样下去。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失去这一切。虽然六国之间的战争一直没有停息过，但楚国的强大使他从未感觉过恐惧的滋味。 直到爷爷项燕死去的那一天。直到国家灭亡的那一天。 一切都破灭了。关于美好安宁的贵族生活的童年回忆。全部都消失不见。 得知爷爷项燕自刎身亡的时候，他哭得天昏地暗，抱着爷爷的尸体不肯离去。直到深夜。大人们叹息着一个个离开了。他的固执让所有的人无法不难过。他还只是个孩子。 “哥哥你别哭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让他把满是泪痕的脸扬了起来。一个矮小的小女孩。刚会走路的样子。看样子也就是2岁多而已。 小女孩伸出柔软的小手，踮起脚尖擦了擦他的眼泪。 “哥哥，我的爸爸也死了。可是我没有哭，因为大人们说他们只是去了天上。变成了闪亮的星。” 小女孩有着漆黑明亮的眼睛。深不见底的漆黑。 “你不信，我指给你看。” 她拉着小项羽的手，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他比她高很多，不得不弓着腰跟着她。小女孩的手指很柔软。并且温暖。 “你看，那颗星在对你笑呢！是你的爷爷阿！”小女孩天真稚朴的脸上笼罩着星光，眼眸里映出一整条银河。灿烂得无以复加。 “……”他不知这个女孩竟然这样的聪慧。她才2岁多而已，就会这样巧妙地安慰人。 ………… 那个小女孩的脸逐渐从记忆的深处浮现出来，慢慢清晰。项羽凝视着虞姬的脸，尽管她变了许多，可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却一直没有改变。 他一直记得。 那双盛满了银河的深邃黑眸。 “你还是像那时一样早熟呢。”项羽微笑着抚摸她的脸颊，他终于记起这个女孩，曾经给他那样温柔的安慰。 “你记起我了……” “嗯……” “我会带你回家乡……我会娶你做我的皇后……我会一直爱你……”耳边回响的是他呢喃的誓言，而虞姬明白，自己早已沉沦在他的温暖中，无法自拔…… 在自己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这场沉沦就已经注定。 虞姬回忆着过去，脸上浮现出浅浅的微笑。现在是深秋，马上就要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凉。 跟随他已经这么久了呢。她总是无怨无悔地伴随着他左右，心甘情愿守候那一份寂寞，为的是在寒冷的夜里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时，能够让他在自己温暖的怀里，做一个没有腥风血雨的梦。梦里有大片大片的罂粟，还有乖乖躺在一旁吃草的乌骓，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无需勾心斗角，无需争权夺利，只要静静地，静静地守着彼此着一份乱世中的爱，对她，已经足够。 但他似乎一直不明白。他想给她最好的，可那却不是她最想要的。江山？名利？财富？权势？她并未珍视过这些。她只想陪在他身边，仅此而已。别的他已无需给予，因为他已经给了她整个世界。 她承认自己的确是个小女人。她不懂男子汉所谓的功成名就有多么重要，她也不懂为何脚下这块土地为何会值得人们抛妻弃子背井离乡地来你死我活地争夺，她只懂得守护眼前的小小幸福。说她没有志向也好，说她没有见识也罢，她终归是一个小女人，自私地守护那小小的幸福。 她温柔地用手指抚了他的面颊，月落乌啼的时候，他又将踏着晨露，骑上乌骓，回归到那永无休止的厮杀中了。所以，她想尽可能地多让他安睡一会，哪怕只是暂时的安宁。 虞姬一夜无眠。只是默默回忆，默默看着他的睡脸。 翌晨，当他告别她飞身上马离去时，她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一样，很痛，裂开的痛楚让她紧紧地抓住了胸前的衣襟。 为什么你要战斗，为什么你要厮杀？ 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和我一起，回家？回我们的家乡，楚地…… 是为了让我成为最强帝国的皇后，要让这万里锦绣河山成为我的聘礼？ 那些我都不需要。你为什么还要那样执著地追求那些我并不需要的东西呢？ 我只想要你的温暖，你那邪邪的笑容，你残暴却温柔的眼神。 你那只为我而流露的温柔。 第六章 不久，项羽与刘邦订立了鸿沟之约，以鸿沟为界各自为治，于是放走了太公和吕雉。项羽很高兴地回来告诉虞姬：“我们可以回家乡了！” 她微微笑了。她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她也明白这是他为了她而放弃了江山。只是他和她都太单纯，以为这样单纯的愿望可以得到满足。却不知道，觊觎着权利的汉王早已磨刀霍霍。 之后的战役证明了他们有多么单纯。毫无戒心的单纯。近乎愚蠢。 垓下。旌旗。猎猎作响的被风撕扯的项羽的披风。已经是冬天。 糟糕……这一次，看来真是输了。他露出无奈的表情。从来没有像这样的困境使他如此神伤。 看来只有明天搏一搏了。。。 裘皮不再温暖，炉火不再温暖。 虞姬依旧和衣坐在帐中。沉思着什么。外面天阴了一片，似乎要下雪的样子。她拨了拨炭火，又坐下来沉默。 自从项王中了汉王的离间计，痛失范增这位得力谋臣后，楚军更是一天不如一天。人心涣散，士气低落，很多人早已疲倦不堪，思乡心切。 项羽解不开的蹙眉早已告诉了虞姬战事的不利。他也曾好几次要送她回家乡，可她执意要留在他身边。 因为她早已爱上了他，深深地，仿佛上瘾。 这个大孩子似的男人，他才刚到而立之年。太过年轻，太过气胜，所以还不懂那么多的人情世故。因为自己的霸气征服过那么多的土地，打过那么多的胜仗，超越任何一个年长他的人。 他曾一度得到那么多的东西，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都有。 可他现在马上要失去。 今天晚上，就是突围的最后时机。 项羽蹙着眉头，捏紧了拳头。 一股寒风吹进来，虞姬从沉思中醒来。是他回来了。 依然年轻英俊的脸，却因为惆怅而平添几分苍老。 两个人都在沉默。无需多问，聪敏灵慧的她早已猜到一切。她只是伸出自己冰凉苍白的手，轻轻抚平他蹙着的眉。 多么浓密好看的眉。 直插入鬓霄，英气十足。 可是却那么伤感地下沉着。 虞姬吩咐下人摆了酒菜，拉着项羽的手坐下来。他没有说话，大战一天自然是腹内空空，狼吞虎咽起来。 虞姬心痛又怜爱地看着她的男人。愁肠百结。 他和她对饮了数杯美酒，她却只能感到那酒的苦涩。但只是少量的酒，他就已经醉了。他太累了，是该休息的时候了。 虞姬安抚项羽睡下。她现在什么也不能为他做，只能静静地守护他的梦境。 隐隐的，远方传来凄切的歌声。凝神一听，那正是她最为熟悉的楚歌啊。 九月深秋兮四野飞霜 天高水固兮寒燕悲伤 最苦戍边兮日夜彷徨 披甲持猱兮孤立沙岗 离家十年兮父母生别 妻子何堪兮独宿空床 白发倚门兮望穿秋水 稚子忆念兮泪段肝肠 家有余田兮谁裹高粱 魂魄悠悠兮往之所以 壮士寥寥兮付之荒唐 汗王有德兮降军不杀 指日擒羽兮玉石俱伤 我歌岂诞兮天谴告汝 汝其知命兮勿为渺茫 “汉军已经包围了这里么？为何有这么多的楚人？”项羽凄凉地说。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醒来了。 “大王……” “你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他说话的声音暗哑着，语气疲倦。 “是楚歌啊……” “大王，不好了！我军听了楚歌军心涣散，钟离昧季布也离去了。大王的叔父项伯也不知去向了。”这时一个兵士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通报。 “现在兵力几何？”项羽阴沉着脸，隐忍住悲凉。 “只有800精骑。” “看来，只有突围了……”项羽的眼神黯淡无光，他从来没有感觉过这么绝望。 “为什么你这么难过呢？大王，胜败本乃兵家常事。”虞姬脸上挂着心痛的表情，轻声问他。 “大势已去，天要亡我。虞儿，你听我的，离开这里，我掉500精兵保护你回楚国……你回去以后不必为我守贞，改嫁他人……除了刘邦，你嫁给谁都好……去过平静的生活……”项羽神色温柔却又忧伤地转过头来对他说。 “不必了。”虞姬坚定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以为现在这世间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吗……” “我要留在你身边。”短暂的停顿后她这样说了。 “傻虞儿，你没有必要为我牺牲你的幸福……去过平安的日子吧，去重新做一个普通的女人。” 项羽的重瞳子里闪烁着忧伤。他充满怜爱地抚着虞姬的脸，轻轻擦去她的泪水。 但虞姬却拨开了他的手，仍然是坚定倔强的神色。 “不可能了，我必须牺牲我的幸福。” “因为我已经中了你的毒，上了瘾。” “我爱你。” “你就是我所拥有的全部幸福。” 他惊呆了。这是她第一次说爱他。 即使是从前她停留在他怀中的时候，她也从未说过自己的感受，只是沉默而已。这让他无法知道她的心意。 在这之前他一直认为是自己的权力和强大让她屈服的。因为他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土地，金钱，权力。 也包括所有的女人。 但只有在一个人面前，他永远怀着深深的自卑。 她在他心中，就是那个让他自卑的存在。虽然她一直对他温柔体贴，百般顺从，他却一直无法确定她是否真的爱他。因为她是那么纯净，那么美好，那么柔弱。却又那么坚强。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是的，我从来也没有怀疑过。” 虞姬靠近项羽的胸膛，轻轻聆听他那年轻的心脏强有力的心跳。她用手指划过他身上的铠甲，又像蛇一样蔓延到他的颈部，最后终于抵达他的唇。 因为太忙碌而忘记喝水的唇，已经出现了干涸的裂纹。 薄薄的，弧线跋扈的唇。 曾经温柔地吻过她的唇。 如今却这样悲伤地抿着。 项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个让他粗糙的心第一次温柔起来的女子，让他怜惜心痛的女子。她曾经那么突兀地闯进他的生活，然后成为他最重要的女人。而自己却早已不能给她任何自己所承诺的东西。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呜咽起来。 泪水大颗大颗地掉落，碎在毛毡的地面上。 从不轻易哭的他，竟然像个孩童一样涕不成声。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如今一切都失去了，本来可以了无牵挂。只有你，最让我放心不下。为什么你现在才说爱我？我已经一无所有，什么都不能给你了。…… 他反复吟唱着这首歌，立仕左右的人早已涕不成声，全掩面离去了。 虞姬眼中同样盈满了泪水，但她忍住没让它们落下来。 “请让我为大王舞剑饯行吧。”她浅浅一笑，拔出墙上挂着的黄金饰剑。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红色衣袂飘动，白色寒光飞舞。尽管她曾为他舞过许多次，可这一次，项羽还是为她的美丽舞姿惊呆了，甚至，他没有听出她歌声里的隐意。 冬天夜晚萧杀的风和着帐外凄凉的楚歌，幽幽地为虞姬伴奏。阴霾的天空，不知何时竟飘起了星点小雪，铺白了干冷的地面。 这是这年冬天的第一场小雪。 天空因为阴霾的笼罩，微微渗出血色的暖红。明明灭灭的灯火中，虞姬的脸上盛满忧伤，光影交错，衣袂飞扬，她的红衣并未流露出一丝喜色，反而有种无言的凄凉，宛若一朵鲜血一样鲜红的罂粟花在飘摇着。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的安危。 所以我将不再成为你的负累。 能够在你身边，我早已心满意足。 只是现在……让我再多看你一眼吧。 我最爱的人。 她最后深情回眸望了一眼那张脸。 她最爱的那张充满戾气的脸，温柔地忧伤着的脸。 她很想再伸手触摸他的脸颊，可时间却早已不允许她停下。 再见。 我爱你。 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她有些凄凉又寂寞地笑笑，擎起剑顺势划过颈际。 剑锋很利，白刃割破她柔嫩的肌肤时没有受到任何阻力。 一阵凄厉的疼痛后，她便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了。 恍惚中，她觉得有种热热的液体从自己身体里溅射了出来，开成一朵鲜红的罂粟花。 他的脸……很模糊……大颗泪水砸碎在她的脸上，滚烫的。他在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你为什么哭了呢？很伤心的样子。 是为我吗？ 傻瓜，要笑才对。 这样你就了无牵挂了吧？ 她很想伸出手去为他擦去泪水，可却一动也不能动。 什么也听不见了。 什么也看不到了。 所能感觉到的，只是他的温暖和自己逐渐冷却的体温。 刹那间，无数罂粟灿烂地开放，如同要释放生命的全部力量般竭力绽放在她眼前，鲜红如血。 我觉得它就象是你…… 这是她最后想起的一句话。 这一天下了一夜的血红的雪。奇怪而诡异的天相。 他漠然地守在她的身边，仿佛失却了灵魂。 当他最后一次吻她时，眼泪还是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自认为豪情坚强的他，也可以哭得这么汹涌阿。 他自嘲地苦笑着。 我真是连女人也不如。 虞儿，你也会笑我的懦弱吧。你比我要坚强那么多。 不要害怕，我也许很快就要去见你了。 子时，项羽命人埋葬了虞姬，然后放火烧掉了所有的营房。 他没有回头看她安眠的地方，因为他怕自己会再次哭出来，像一个孩子一样。 再见。 我爱你。他喃喃地说。 后记： 公元前202年的冬天，项羽在乌江边自刎，乌骓被他送给了乌江亭长。因为他不忍心杀掉跟随自己5年的战马。他是这样温柔的人。次年元月，刘邦完成了统一大业，建立了大汉王朝。 第二年，虞姬的坟上开满了鲜红的花儿。这是一种很奇特的花，它很像罂粟，经常被人误认为是罂粟花，但是它却不会贻害百姓，让人上瘾。它是她的灵魂，美丽却无毒。后人为它取名“虞美人”，以祭奠虞姬的忠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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