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高架垮塌调查：致命货车超载四倍的"生意"

                       
开快车的小丁回忆道，10月10日晚他和一帮兄弟在机场等活儿，突然间，就“炸了”。

几乎同时，他们从机构媒体、微信群等多个渠道，获悉了无锡境内312国道锡港路发生桥面侧翻的事故消息。

一时间，“我刚刚才经过那儿”、“我也是啊”等惊呼声，在司机圈子里炸开了锅。

然而，和他们相比，有人是不幸的。



11日早上，事故现场仍在处理中。??本文图均为 澎湃新闻记者 袁杰 图

据无锡官方11日早晨通报，10月10日晚，无锡境内312国道、锡港路发生桥面侧翻，桥下三辆小车被压。事故造成3人死亡，2人受伤。



11日上午，忙了一夜的工作人员席地而睡。

据通报，经初步分析，上跨桥侧翻系运输车辆超载所致。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从知情人士处获悉，经调查，涉事货车限载40吨，但当时已超载四倍。同时，事发时，短时间内有一前一后两辆无锡牌照的大货车经过事发路段，前车通过，后车和高架桥面一道发生了侧翻。

11日午间，澎湃新闻记者在涉事货车所在的无锡成功运输有限公司看到，该公司大门口的名称刚被铲除，现场有一女子被警车带走。

公司门口聚集了不少公司老板的亲戚。多位在现场的亲戚证实，被警车带走的女子系公司法定代表人刘某萍。

312国道起自上海，一路向西串起了苏州、无锡、常州等苏南工业重镇，沿途布满了大量物流、运输、建材公司，装满货物的大货车络绎不绝。

同时，312国道穿无锡市区而过，高架林立，兼具了市内交通和过境交通的功能。用快车司机小丁的话说，他们会尽量选择大货车上不了的市内高架，不走国道。

他们是为了尽量“躲开”大货车，避免可能的碰擦。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大货车竟然能够直接压垮高架路面。

<strong style="font-weight:700">“事发时感觉房子抖了几抖”，锡城救援不眠夜

本次无锡桥面侧翻事故发生在无锡城区的东北侧。这里曾经是郊区，但在城市化进程中，正在逐渐向主城区靠拢。

澎湃新闻记者在现场注意到，事发地的附近有不少厂房，也有居民区和农田。事发当晚11点，事发地附近多个路段被交通管制，市民三三两两步行前往事发地附近。



救援现场附近待命的消防车。

当晚11点，事发地上空灯火通明，挖机的轰鸣声不断。尽管在事故发生地附近多个方向都拉起了警戒线，还是有大量居民在警戒线外关注救援动向。

一位居民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事发时感觉房子抖了几抖，一开始以为是有大货车从高架上掉下来了，结果发现大货车连带高架桥面都翻了下来。



凌晨一点半时的事故救援现场。

事故现场，有多辆消防车、警车以及挖掘机一道在附近待命。一名医护人员在讲着电话：“今天恐怕不睡觉了，没事，放心吧。”

凌晨2点半，尽管没有办法看到事故处理现场，但仍有围观居民没有散去。对于附近居民来说，整日忙碌的312国道，和他们的小日子似乎是两个世界。一位老者说，平时除了轰隆隆的车流声音，他们并不会去关心近在咫尺的高架桥，也完全不会想到高架桥哪天会突然翻掉。

11日早晨，锡城交通大堵车，事发地附近的多个路段还是一片深红色。周边多个路段都有交警值守，并向车友提醒该如何绕路。

<strong style="font-weight:700">风雨中的成功运输公司

11日中午的无锡，阴有小雨。

无锡成功运输公司门口停了几辆警车，还聚集了不少公司老板的亲戚。

不一会儿，一位穿白色运动装的女子被警方带走，一位中年女子尾随一段路后，随即蹲在路边大哭不止。据多位现场人士确认，被带走者系成功运输公司法定代表人刘某萍。



涉事公司的牌子已不见踪影，有附近人士称，前一天还在的。

澎湃新闻记者在现场注意到，公司大门口的招牌也不见了踪影，留下的印记依稀可辨。据附近工厂人士称，10日晚上路过该公司时，牌子还好好的。



涉事公司大门紧闭，内有警车，场地也一片空旷，一改往日繁忙。

同时，据该人士透露，此前该公司的停车场内总是有大批货车停放，也时常有车辆进出，但11日当天已是一片空旷。

工商资料显示，无锡成功运输公司成立于2014年，注册资本500万元。

裁判文书网显示，2017年左右，该公司曾因违反《公路安全保护条例》，被公路管理部门行政处罚，三次累计罚款66200元。此后，该公司拒不履行，还被地方公路管理处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次事件中，来自成功运输公司的涉事货车限载为40吨，但事发时是以四倍的装载量运行。

在成功运输公司门口，一位直系亲属向记者倒苦水称，超载远远不止他们一家，他们的运输毛收入一般来只是八块钱一吨，如果严格按照限载重量运输的话……

她话说了一半就止住了。

<strong style="font-weight:700">无法回避的超载潜规则

某知名高校一位要求匿名的建筑专家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尽管事故原因尚未定性，但从技术角度，如果车辆超载严重，设计再怎么优秀的桥都不好使。而且，类似这次侧翻的闸道桥，也相对更容易出意外。在他看来，问题的根源，应该还是物流成本以及车辆管控的问题。

据澎湃新闻此前报道，有货车“老司机”表示，确实有少量车主在跑短途时铤而走险超载，但总体上来说，超载现象近年来正逐渐减少。他说，不存在“不超载就不挣钱”的情况，按照国家规定，运输是盈利的，只不过超载会带来更多的利益。

上海交通大学交通运输工程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李朝阳认为，此次事故发生后，多方需要反思。

首先是车辆超载问题。“现在都讲智慧交通，监管部门要及时识别、预警和执法，高速公路上应该设置检查点，所有路过的货车都要检测实载质量，像美国高速公路上都有这样的检查点。”他说。

最关键的是，公铁一体化协同运输设计。李朝阳表示，现在大宗货物为了图方便，走公路运输，但公路运输效率低、污染大，且容易因超载发生事故，违法成本又低。而在一些欧美国家，这种大宗货物城际运输基本都是靠铁路，安全且物流成本低。李朝阳认为，如果能做到公铁一体化协同设计，以后沪宁之间的卡车会少很多。

李朝阳向澎湃新闻记者说，这是个系统工程，从车辆设计、桥梁设计，超载的管理和立法等等方面都应当反思和重视。像这样因为超载而导致或诱发桥梁、高架倒塌、侧翻的事情已不止一次发生，但是相关血的教训并没有引起足够的惊醒、重视、落实和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