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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时难-作者夜瑶(授权转载)强烈推荐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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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1-11 15: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胤禛知道弘昼有些鲁,却不预料他是真的这么直接,轻挑了下眉毛撇开眼,手撑住身下光滑的石面,修长的手指冰冷干燥。

    弘昼见皇阿玛没有动怒的迹象,心里有些急迫,道:“儿子,来找星河。”

    话题进行到这里,胤禛有些说不下去了,面对这么个儿子,突然也有点舍不得怒目相向。他倦倦一笑,把手搭在膝上:“前头席也散了,你不必过去了。朕准你三天假,回府去歇着吧,听说这回在北边还生了场病,好好调养调养。高无庸,着两个太医过去请脉,脉案拿来我看。”

    高无庸点头称是。

    弘昼僵立着,终于还是没有走动,他抬起头握紧拳:“皇阿玛,儿子到这里,是来找星河!”

    胤禛有些诧异于弘昼的勇气,面上却一板:“先回去,有话回头再说。”

    高无庸向弘昼凑近些,背着胤禛轻轻用手向下压一压,示意弘昼噤声,可弘昼看都没看他一眼,犟着性子继续说:“儿子才刚听说,皇阿玛似乎要收个义女,但不知,是不是星河。”

    胤禛不语,轻轻点头。

    弘昼急了:“可……可上次,皇阿玛不是把她送进我府里的么,怎么……怎么如今……”

    “弘昼!”胤禛拂去襟上一片落叶,站起身来,想了又想,只沉声道:“回府去吧。”

    “皇阿玛!”弘昼扑通跪倒,红胀着一张脸道:“皇阿玛恕儿子无礼,只是儿子今天一定要问个明白,儿子好好儿的一个星河,怎么就成了皇阿玛的义女了?她……她早已经是儿子的人了,还请皇阿玛成全她与儿子!”

    胤禛侧过身子面对他:“怎么,我收养一个义女,还要你五贝子的批准吗?”

    “儿子不敢!儿子只是不明白,皇阿玛施恩可以遍天下,为什么单单对星河青眼有加?”

    胤禛的双手背在身后握紧,十指用力,捏白了关节:“高无庸,带他先下去。”

    “皇阿玛!儿子……儿子从来没求过皇阿玛,儿子今生今世也不再向皇阿玛求任何东西,只求能成全我和星河,皇阿玛!”弘昼膝行一步,痛呼道。

    “真是朕的好儿子!”胤禛冷哼道,反笑了起来:“越发地有出息了,连朕都自愧不如!”

    弘昼说着说着有些激动,他伏下身磕一个头,道:“皇阿玛,儿子自知有负皇阿玛的厚望,只是儿子驽钝,想不出皇阿玛究竟为了什么要这样做。若是儿子有什么错处,皇阿玛尽管责罚,星河她……儿子再怎么……也要……也要向皇阿玛讨了来!”

    胤禛一挥袖便向外走,不理会弘昼一声声的呼喊,径直走回了养心殿。

    星河正坐立不安地等在这里,一见皇上身影,迎上来请安,胤禛扶住,一同走进殿内。高无庸指挥着两名宫女过来给胤禛宽衣,星河侍立一边,心里火急火燎,脸上却一点不敢带出来,微笑着接过宫女手中换下的朝服递到高无庸的手中。

    胤禛换好衣服,歪靠在榻上,看着换了一身旗服的星河,突然出声道:“星河,朕这么做,你不会恨朕吧?”

    星河猛一激灵,强笑着摇头:“皇上说的哪里话,皇上这样……都是为了我们好,这我知道。”

    胤禛闭起眼睛,很久没有睁开:“星河,只怕……朕不能久留你在身边了。”

    星河情知会有这样的结果,虽然心里还是很舍不得,但也知道这是必然的选择,她静静跪下来,静静地磕了一个头。


    星河是在当天晚上出的京,一辆黑漆马车,两名骑马侍卫。

    车出城门的时候,星河很平静。

    这一生,权当是为他而来。

    尔不是居,帷帐何施,尔不是照,华烛何为。既走过一样的路,做过一样的梦,也休再提什么爱与不爱。

    弘昼,若有来生我绝不辜负你。


    快马加鞭,天明时已到了通州。一行四人只略打了打尖,没有多做停留就继续出发。天气暑热,路上少见行人。途经一段荒背山坡,太阳照得人发慌,星河在车内着实地热,忍不住揭开车帘透透风,却看见跟在车后马上的侍卫一齐红着脸,歪歪斜斜地栽下马去。再一看,驾车的马夫也伏在车辕上一动不动,只有拉车的两匹马儿还在奋蹄。

    星河这一惊不小,扶住车门就要呼救的时候,车后路上跑来两匹马,星河渐渐看清来人,一声惊呼脱口而出:“齐烈!”

    ~~~~~~

    跟着齐烈一起来的,就是吕之韧。

    说起来,齐烈这回能找到星河,全是吕之韧的功劳。

    弘昼一直没认出这个刺过自己一刀的小贼,总觉得无缘无故带累了这么个孩子跟着自己到北地吃了一次苦,心下有些歉疚,对乖巧机灵的吕之韧颇多照拂,小之韧跟军中上下诸人也都打成一片,所以在看到星河送到弘昼身边的那块丝帕后,吕之韧迅速地想办法往皖南小镇里送了一封家书。原本他也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谁成想跟着凯旋的大军一回到京城,立刻就见到了来找他的齐烈。齐烈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打听到了星河离开京城的消息,吕之韧坚持着,要跟齐烈叔叔一起去救星河阿姨。

    齐烈纵马跃前,轻舒长臂捞起奔马的缰绳,一个拧腰,胯下骏马收住四蹄紧踩地面向后一个耸动,硬生生拉住马行的冲势。他跳下马,走到目瞪口呆的星河面前,激动难抑地一笑:“星河,我总算找到你了。”

    星河听到他的声音,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手握车帘,瞬也不瞬地看着齐烈。齐烈看她的样子,痛惜不已,伸手握住星河的手:“星河,跟我回家!”

    回家?

    星河的心头慢慢涌上一种酸楚的暖意,她突然无比地想念许久不见的苏眉,想念逝去的义父和柳嬷嬷,想念苏州城的宅子,想念送云居里母亲的坟萦。这一切,都曾经是她切实拥有的,怎么只过了这短短几年,就好象是过了一个轮回,所有的幸福都越走越远,远得想都想不起。

    “齐烈……”

    “星河!是我!”

    “齐烈……”

    “星河,咱们走!”齐烈眼眶也湿了,他抱起星河,转身上了马,扬鞭就向前驶去,车里的行李,三个人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星河并没有带吕之韧离开,在走到最近的一个市镇投宿时,她细细了解了吕之韧这一年的行踪,仔细斟酌考虑后,她没有让吕之韧继续跟着她和齐烈远行,而是让他回到弘昼的身边。

    “我们这一走,去路无定,留着你,只是平白耽误了你。之韧,听星河阿姨一句话,回去投奔五贝子,他的人……并不坏,跟着他才算是有个正经出路。”不管吕之韧怎么坚持,星河只是这一句,终究还是赶走了洒泪不止的吕之韧。

    立在一座小山的山头,看着大路上渐渐离去的吕之韧,星河不忍地摇摇头,回头闭起了眼睛。

    “齐烈,我们走,”星河把眼角的泪拭在齐烈的肩头:“再也不要回来……”  


    日日夜夜,风雨都象是轻声的叹息。

    星河并不知道,生命只是一条狭路,怎么走,都有相逢。

    这相逢,也全拜吕之韧所赐。

    两年以后,吕之韧拆开智海大师给他的第二封信时,才真正明白了大师说过的话,星河命里有一劫应在他的身上,也有一个难关要他去解。

    劫与解之间,天已荒,海已枯。

    只是,即使是如智海大师这般勘破了天机,也没办法去阻挡命运的洪流。


    星河自去跟齐烈浪迹天涯,吕之韧这里,回到了京城五贝子府。阖府欢庆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不起眼的小跟班曾经失踪了一天一夜。恢复了齐韧身份的他心里难受,一头扎进耳房里蒙起被子便睡,直到一起跟去喀尔喀的侍从来找他去领福晋的赏赐,才把他拖出了房间。

    乌札库氏端坐堂下,堂下院子里,五个陪着弘昼从军的家人肃立着,她的视线一个个地扫过去,最后落在了站在末尾的齐韧身上:“这个,就是救了爷,反被误捆去了蒙古的小哥儿么?”

    “回福晋,正是他,名叫齐韧。”有人见齐韧半天不言语,只当他没见过世面不出趟,忙代为回答。

    “这也算是投了贝子爷的缘份。”乌札库氏淡淡一笑,问道:“齐韧,你走了这么久,家里就不记挂?”

    齐韧才回过神来,听见福晋问他,揖首道:“回福晋的话,齐韧是个孤儿,无亲无故,并没有人记挂。”

    “好可怜见儿的,平白吃了这苦,想来贝子爷也不会不给你个交待的。 我听贝子爷说你也识文断字,暂且就跟着齐心一起侍候贝子爷吧。只是如今既正式成了贝子府的人,一切可就跟以往不同了,什么都得按着规矩来,行差踏错,可是要领罚的,你可想清楚了。”

    齐韧跪下磕头:“多谢贝子爷,多谢福晋,齐韧敢不感恩戴德!从此必定竭尽全力,结草衔环报答贝子爷和福晋的大恩!”

    乌札库氏咭咭地笑了:“听这孩子说的,象是戏上唱的似的,倒是有趣儿。”

    众人皆笑,齐韧也跟着笑,只是心中分外怀念远去的齐烈叔叔和星河阿姨。

    星河失踪的消息到的比齐韧回贝子府的时间晚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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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1-11 15:45:26 | 显示全部楼层
按着他的本意,吕之韧一点儿也不想回到五贝子府。他心里明白,弘昼虽然有时会骂他两句,可心里是护着自己的,所以他更加地不想回去,一边受着贝子爷的恩,一边还带着无法抺煞的仇恨。可转念一想,又怕自己这样贸然地失踪,会害得齐烈与星河没有足够时间走远,于是百般无奈地,还是回到了府里,一头扎进自己和另一名小厮同住的耳房,倒头便睡。

    阖府欢庆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不起眼的小跟班曾经失踪了一天一夜。恢复了齐韧身份的他心里难受,不愿意去凑热闹,直到一起跟去喀尔喀的侍从来找他去领福晋的赏赐,才把他拖出了房间。

    乌札库氏端坐堂上,堂下院子里,五个陪着弘昼从军的家人肃立着,她的视线一个个地扫过去,最后落在了站在末尾的齐韧身上:“这个,就是救了爷,反被误捆去了蒙古的小哥儿么?”

    “回福晋,正是他,名叫齐韧。”有人见齐韧半天不言语,只当他没见过世面不出趟,忙代为回答。

    “这也算是投了贝子爷的缘份。”乌札库氏淡淡一笑,问道:“齐韧,你走了这么久,家里就不记挂?”

    齐韧才回过神来,听见福晋问他,揖首道:“回福晋的话,齐韧是个孤儿,无亲无故,并没有人记挂。”

    “好可怜见儿的,平白吃了这苦,想来贝子爷也不会不给你个交待。 我听贝子爷说你也识文断字,暂且就跟着齐心一起侍候贝子爷吧。只是如今既正式成了贝子府的人,一切可就跟以往不同了,什么都得按着规矩来,行差踏错是要领罚的,你可想清楚了。”

    齐韧跪下磕头:“多谢贝子爷,多谢福晋,齐韧敢不感恩戴德!从此必定竭尽全力,结草衔环报答贝子爷和福晋的大恩!”

    乌札库氏咭咭地笑了:“听这孩子说的,象是戏上唱的似的,有趣儿。”

    众人皆笑,齐韧也跟着笑,只是心中分外怀念远去的齐烈叔叔和星河阿姨,未免笑得有些不畅快,乌札库看着这小厮脸上的神情,心中不禁一动。

    第二天,乌札库氏特地点了齐韧的名,随她一起到娘家妹妹的府上去赴宴。说起她的这个妹妹,也实在是命苦,乌札库氏姐妹四个,前三个都嫁进了皇族宗室里,至不济也是个侧福晋,只有这个四妹,因为打小儿身体不好,内务府定的免选,谁知道千挑万选,高不成低不就的结果就是只嫁给了个从三品的武将。这回四妹妹生了头胎儿子,在自己府里摆满月酒,乌札库氏正想着不便带太监去,怕一向心高气傲的妹妹以为自己炫耀。这回倒好,冒出个齐韧来,面目清秀不说,年纪又不大,看样子也是个机灵的,颇投乌札库氏的心意。

    于是齐韧跟着福晋和几个丫环,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物盒子,坐车赴宴去也。下了车,福晋自带着丫环进了内园,齐韧捧着礼物跟着将军府的管家到侧厅去送了礼,又被带到仆人们等候的一间偏院里休息。

    本来他的年纪小,跟周围老到油滑的仆从们没什么话好说,自顾自地捧着一盘点心、端了一杯茶坐到角落里听众人的谈话。说得多不如吃得快,这是在军中半年最大的心得,齐韧刻意用粗鲁的举止来掩饰身上的诗书气质,三两块点心一齐塞进了嘴里。耳边蓦地听到三个字,让他的点心齐齐喷了出来。

    “宁古塔……”

    “嗨,别提了,那真不是个人呆的地方,幸亏我们家将军这回奉调回了京,否则还不知道要在那个地方受多长时间的罪呢。”

    “得了吧,回京又能呆几天?指不定哪天又给支使到什么地方去。”

    “去哪儿都比那儿强,你是不知道,那儿竟是个活地狱,苦寒不说,还有那帮子流人,虽说都是涉了罪才给流放到宁古塔的,可就连咱这心硬的人见那惨状都不忍。您想想,成天介耳朵边上都是哭天号地,看的不是死人就是半死的人,难受不难受?你是没见过,嗨,人死了冻得硬梆梆的,往野地里一扔,没多大功夫,楞是给野狗啃了个干干净净,看了三天都吃不下饭。”

    “闭起你的鸟嘴,爷在这儿吃东西,你在那儿说这些个腻歪人的,恶心人是不是?”

    “这不是说着说着煞不住嘴了么?您老别见怪,先听听也好,赶明儿您家大人别也给调到宁古塔去,到时候再说恶不恶心人吧。”

    “哈哈哈……”

    满座大笑,话题很快又转到道听途说的秘辛上去。

    齐韧含着一嘴点心,下唇紧紧咬出血来,怒视着那帮家丁,痛苦得几乎爆炸。

    宁古塔。

    就是他一向无欲无求、从来不会伤害任何人如今却生死未卜的所有亲人现在受苦的地方,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待他吕家?是前世做过什么孽还是今生逢过什么障?老天你又为什么独独留下自己一个人,想哭不敢,想死更是不甘。

    为什么要让我受这份活罪?

    齐韧拼着命咽下那一口点心,站起来快步走出房子,没头没脑顺着路只顾走,找了一处没人的树丛,刚钻进去眼泪就落了下来。痛痛地哭了一阵子,抺干净脸,齐韧耷头蔫脑地走回那间偏院,刚进院门,同来的另一名小厮跳着脚抓起他就往外跑:“死哪去了?找你半天了,赶着回府呢!”

    “出什么事了?”齐韧边跟着跑边问。

    “说是爷出事了,福晋急得什么似的,忙忙地叫套车回府呢。”

    “爷?能出什么事?”

    “你问我?我问谁?”

    乌札库氏好象有一肚子心事,静静地扶着丫头的手上了车,脸色沉静得有些发白。齐韧吃了点心没有喝水,又是一哭,再加上一跑,渴得嗓子眼冒烟,也只得跟着坐上了第二辆车的车辕,跟着回到了铁狮子胡同的贝子府。

    弘昼并没有出什么事。只是星河失踪的消息传回了宫中,他偏执地认为是皇阿玛欺瞒他的手段,在养心殿里闹了一通,被皇上命弘历将他押回了府。乌札库氏向弘历道了扰,来不及回房换衣服,就走进了书房。

    弘昼已经平静了下来,颓然地坐在窗边椅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块丝帕,眼睛看着窗外。乌札库氏进得屋来,他连眼睛都没有抬一抬。

    “出去。”

    乌札库氏脚步一点儿也没停,虽慢却坚定地走到了弘昼的面前,盈盈一福:“贝子爷。”

    弘昼闭起眼睛,不耐烦地一撇头,疲倦地轻声重复:“出去。”

    乌札库氏看着面前英俊的丈夫,突然觉得很奇怪,这么些年,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恨过他,在他总是这样地伤害自己之后。即使他是如此地将自己的真心踩在脚下践踏,她的一颗心还是忍不住要放在他身上,还是忍不住想要怜惜他爱护他。

    “爷一早就出的门,到现在还没进膳吧,我吩咐小厨房准备了点东西,爷多少垫点儿,晚膳还有会儿呢。”

    “我不饿,你出去。”

    “爷……”

    弘昼站起来就走,快步出了书房,正看见呆在院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齐韧。他手一招:“小韧子,跟我走。”齐韧看了看紧跟出来的乌札库氏,缩了缩脖子嗻了一声,一溜小跑跟着弘昼走了出去。

    弘昼带着齐韧来到了两圆居菜馆,坐在他以前带星河来过的雅座位子上,点了几样星河爱吃的菜,也不动筷子,抱着酒壶喝了个昏天黑地。齐韧坐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也不敢拉,只能不住口地劝。

    “爷,好五爷,不敢这么喝了!”

    “五爷,再喝看呆会儿骑不上马了!”

    “别别,不能再叫了,就这一壶吧!”

    “我的爷呀,你再喝,回头福晋不得打死奴才!五爷!”

    弘昼一挥手,醉眼朦胧地怒道:“她敢,你……你是爷的奴……才,轮不着她……她来教训!”

    齐韧听着话音,再想想进府以来的见闻,心里也代乌札库氏寒心,这么温柔大方的一个福晋,怎么就入了不爷的眼更入了不了他的心?难道,都是为了星河阿姨?

    “星河……星河!”弘昼趁着酒性大叫了两声,趴在桌上笑得合不拢嘴:“小韧子,爷……爷是不是特没用?一个……一个女人,也……也留不住,嗯?”

    “怎么会呢?”齐韧扶着快要滑到桌下的弘昼,嘴里没遮拦地劝慰:“爷想留什么样的女人留不住?明儿她必定就回来了,咱们家去等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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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1-11 15:45:45 | 显示全部楼层
弘昼扶着齐韧看了看他,笑着别过头,继续趴回了桌上:“不会了……皇阿玛把她……把她送走了,再回不来了……再回不来了……”

    “不会!不会不会!爷放心,明儿一大早她必定回来,爷信我小韧子一回,咱回府吧,爷收拾收拾等着她!”齐韧扶不住弘昼的身子,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弘昼听了这话,突然坐起来,猛一伸手抓住齐韧的胸襟,目光似喷火一般:“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跟皇阿玛串通好了的?快说,星河在哪里?”

    “我,我哪儿知道啊?爷,别吓我了,快别……

    弘昼怒瞪他一会儿,叹息着松开手,趴在了齐韧身上:“小韧子,你知道的,告诉爷,好不好?你……你只要帮爷把星河找……找回来,爷什么事……都……都答应你……”

    齐韧一瞬间脸上通红,他抱住弘昼越来越重的身子,也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总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犹豫着、恍惚着轻轻在弘昼的耳边响起:“爷,你知道,宁古塔么?”

    弘昼嗯了一声,点点头。

    “那……”齐韧的心脏剧烈跳动,他的声音更轻:“爷能救回宁古塔的流人么?”

    弘昼又嗯了一声,说了昏睡前的最后一句话。

    “怎么……救不回?别……别小看了爷……”

    ~~~~~~

    刚入了八月,空气里到处都有了桂花的香味,星河坐在马车里,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这甜香滋润到心肺里。齐烈坐在马上,看着掀开的帘子里星河微笑的脸,用鞭子朝前一指:“星河快看,前面就到了!”星河喔了一声,朝车前望去,皖南小镇的白墙黑瓦已经跃然眼底,她轻轻叹了一声,有种隔世相见的感觉。苏眉、柳哥哥,还有好久不见的小东东,你们都还好么?

    拐进镇里,好事的稚童跟着马车边走边唱,直把星河和齐烈送到了家门口。星河从包里翻出几块买给东东的糖块散出去,孩子们欢叫着一哄而散。

    从黑漆大门半掩着的门缝里看进去,小院收拾得纤尘不染、雅洁可喜,是苏眉一贯的风格。星河有些激动地伸手轻推开门,跨过高高的门槛,轻声喊道:“有人在家么?苏眉,苏眉姐姐?”

    没有人应声,竹竿上挂着的几件男童的衣服还在风里轻飘,墙角两只瓦缸里的桂花还在散发着馨香,厨房里还飘着淡淡的好闻的白烟,可院子里却是死一般地静,只有星河的绣鞋踩在青砖地上的轻轻脚步声。

    “苏眉姐姐,是我,是星河回来了!”星河提高嗓门用苏州话又叫了一声,回答她的,还是寂静。星河回头看了一眼齐烈,两个人脸上一同变色。齐烈拉住欲往屋里走的星河,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把上,向堂屋走去。

    齐烈的动作变得太快,猛然地一个转身护在了星河面前。星河不及反应,只看见他拔出的长剑在眼前挽了一个剑花后,就惊怕地贴着齐烈的背扶住了他的臂。然后一个她以为再也不会听到的声音响起。

    “却原来,你这般费尽心思离开,就是为了他!”

    堂屋的帘子被掀开,弘昼淡定安然地走出来,左手里抱着个笑嘻嘻的小小男孩,右手上还捏着一枝棒棒糖在逗弄。跟着他一起出现在每扇门口的,是十来个全副武装的侍从,和一脸愧色、头也不敢抬起的齐韧。

    齐烈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虎目圆睁,却不敢妄动,鞑子手里有苏眉的孩子,而且苏眉她们不知去向,想来也是落在了这鞑子手里。他持剑在手,张开双臂护住身后的星河,沉着地看着弘昼。

    弘昼轻松一笑,把棒棒糖塞进了孩子急不可耐的双手里,还轻轻在他肥嫩的小下巴上勾了一下,他的眼睛淡淡从星河扶住齐烈的手上扫过:“原本,我还想留他一条命的,现在看来,不必了。”

    他话音刚落,侍从们齐齐向前跨了几步,齐韧急了,扑跪到弘昼的脚下抱住他的腿:“五爷,你不是说只要来找星河阿姨,并不为难别人的么?你可不能食言!”

    “食言?”弘昼哧笑着,把东东换用左手抱着,右手在他光滑的小屁股上轻拍:“我不食言,我不为难他,我答应你,让他死得痛快点。”

    弘昼虽然在笑,齐韧却没听出来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他瞪着眼看看贝子爷,看看齐烈,又看看满院的刀光,急得浑身颤抖,悔得涕泪横流,拉着弘昼的衣襟只是苦苦哀求。弘昼的眼睛越过齐烈的肩头,看着垂着头的星河,心脏一阵猛缩。只不过这几天不见,她该死的,又瘦了!

    侍从们听见弘昼的话,又向前走了两步,眼看着就围住了齐烈和星河。

    星河听出了弘昼的意思,她轻轻把手收了回来,心里既有相逢的喜,又有离别的忧,更多的,是对这分分合合难解难弃的缘份的无奈。只是若为此连累了齐烈,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弘昼,更不会原谅自己。所以,星河从齐烈的身后绕出来,挡在了他的身前。

    “我跟你走,放过齐烈和苏眉她们吧。”

    “放过?”弘昼一扯嘴角,似哭似笑:“你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面子么……”

    他话未说完,星河扑通一声跪下:“齐烈和苏眉就是我的亲人,我求你,放过他们。”

    弘昼看着跪在青砖上的星河,心里酸意泛滥,他不怒反笑:“怎么,你第一次跪在我的面前,还是为了他?”

    弘昼其实也不想这样的,他更想马上把星河抱在怀里,痛哭一场以慰离情,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犯起了小性儿,越想越妒,越妒越怒,不待星河回话,粗鲁地把怀里的小孩子往齐韧手里一塞,上前几步拉起星河就向院外走。

    齐烈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以他的武功,要带着星河脱身并不难,难就难在忌惮抱在弘昼手里的小东东,现在没有了牵挂,他觑着弘昼走近,长臂一挥,赶在疾呼的侍从之前把剑搭在了弘昼的颈上。

    星河急得尖叫一声,马上背转身护在了弘昼的身前,把自己的颈子也送到了齐烈的剑刃上。

    “齐烈哥哥,他不会留难你的,你千万不能伤害他!”

    “星河!”齐烈只怕误伤星河,急急收剑回身,跌脚间已经为刀剑所制。星河第二次见齐烈在自己面前被捆绑起,又是痛又是怜,抓着弘昼的手哀求:“弘昼,我只求你这一回,放过齐烈,放过他!”

    弘昼握紧她冰冷的手,明明心疼却偏要嘴硬:“一会儿帮我,一会儿帮他,耿星河,你的胃口倒不小哇!”星河的眉毛奇异地一抬,睁大了看着弘昼的眼睛一点一点垂下来,长长的睫毛象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颤动了几下。

    弘昼咬着劲,狠狠地磨了一下后槽牙:“也罢,算我欠你的!放开他,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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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1-11 15:46:12 | 显示全部楼层
星河闭起眼,不去听齐烈的高声呼喊和东东的哭叫声,挺起背在马车里坐得笔直。弘昼一等放下车帘就把她抱在了怀里,虽然什么也没说,可他臂上使的劲,几乎把星河按进了自己的胸怀里。


    该怎么办?

    弘昼这趟明显是自己跑出来的,不然他不会在谴走了侍卫之后连夜离开皖南,星夜兼程赶到了金陵。坐在胜棋客栈熟悉的湖边小楼上,星河的心象是刚下到煎锅里的鱼,明知是死路还忍不住挣扎。

    一双长臂从背后抱住她,他清新地在她发间呼吸:“这样香,嗯?”

    星河皱了皱眉,掰开他的手站了起来:“洗好了?”

    弘昼点点头,坐到椅中,犟着拉星河到自己的腿上:“还生我气?不都跟你道过歉了!我那是气的,谁叫你一见面就亲热地搂着那个小子?”

    “我哪有?”星河想笑,还绷着脸。

    “敢说没有?”弘昼抱起她往房里走,温柔地把她放在了床上:“敢骗爷,让你看看下场是什么!”

    弘昼猛地欺身上来,星河忙用手抵住他的胸膛:“弘昼,别……别……”

    弘昼笑着拿开她的手,压着星河就是一吻:“星河,我想了个好主意,若要让皇阿玛答应我们俩的事,就只有……”他说着掀开星河的衣襟。

    “……就只有,让你给我生个孩子……”

    ~~~~~

    “不!”星河呆楞了一会儿,突然地一声厉呼,用弘昼想象不到的力气推开了他,翻身站到床下。衣衫半掩、云鬓迷蒙,脸上还有未褪的潮红,美得让弘昼意动。可她的眼睛里不知怎么地竟是那么凄惶,耳下悬的两粒细碎珍珠也在不停地颤摇。

    “怎么的了?”弘昼忙也跟着下床,拥住星河:“好星河,别吓我!”

    星河摇了摇头,伏在了弘昼肩头,身子抖得连牙齿都在叩击:“弘昼……”

    弘昼嗯了声,在星河背上拍了两下:“是不是我这个主意出得太好了,把你喜成了这样,嗯?你不知道我一向都是这么聪明的么?”他说着,夸张地笑了两声,星河笑不出来,抱紧了弘昼:“不要,不行……”

    “什么不要?什么不行?”

    星河又摇了摇头:“你说的……不行!”

    “为什么?”弘昼托住她的脸,低下头来看:“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别的办法……”

    “不行!”星河按住弘昼的手:“我……我……我做不到!”

    “你是不是怕我以后待你不好?傻子,有了孩子,我更宠你!”弘昼在星河执拗的唇边吻一下,笑了。

    星河却急得快哭了,她嗯啊着突然想起了一个借口:“我不能生孩子,不能生!”

    “胡说,哪个女人不能生孩子?”弘昼捏了捏她的鼻子。

    “我的母亲,当年就是因为生我而去世的……我怕,弘昼……别逼我……”星河低泣着流下了泪。

    “这个……”弘昼一时语塞,他笑着抱紧星河:“又说傻话,咱们另想办法就是,大不了,我不回去了,就陪着你隐居。你不是说过,想寻一间小小的花园,种满了海棠和茉莉,靠墙还要一架蔷薇,园子里用黄沙铺一条细路,路上,有我们俩的脚印。我就带你去找到这个地方!”

    “弘昼……”

    “别叫我弘昼,从今天起,我只是你的秦司夜!”


    说干就干,弘昼果然就找着了一间这样的小院子,只是不在苏州,而在金陵城东郊一处风景极美的地方,南面是碧波荡漾的玄武湖,北面是秀丽的紫金山。离城虽有些远,可也正合了弘昼要隐居的打算。

    两个人也没有找太多的奴仆,齐韧泪别了星河和弘昼,北上找他的父母和亲人去了,剩下的除了赖着不肯回京的齐心,就只有一老一小二名使女。自那日弘昼提起过,星河就特别地留心,甚至偷偷问了那名年纪大的仆妇,该怎么样才能让自己不会怀孕。仆妇按着星河的吩咐,从外头药店里买了些药,每日睡前星河都背着弘昼喝下一碗。

    弘昼却是火热得让星河难以承受,每个夜晚,都象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夜,他用年轻但绝望的热情让星河一次次沉没。

    时近年暮,风尘仆仆的吕之韧回来了,一进院子,他就跪地大哭。吓了一跳的星河忙和齐心一起搀起他来,扶进屋子里。原来吕之韧是白白做了一回小人,也是白白欢喜了一场,他的父母和哥哥并没有走到宁古塔,在半路上就病死了。星河闻言,也陪着一同落泪,把憔悴的吕之韧搂在怀里,着力安慰了一番,才让他平静下来。

    当天晚上,吕之韧就病倒了。

    弘昼舍不得星河每日里在吕之韧床边照顾,可星河又不放心齐心,总是要亲力亲为。延医找药、守夜陪护,忙了个不亦乐乎。所幸吕之韧年轻,恢复起来也快,星河看见大夫在给他号完脉之后露出的微笑,也松了一口气:“多谢大夫了,这么些天,真是辛苦了!”

    弘昼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一本不知齐心从哪里买得的闲书,正一目十行地看着,侧目看见大夫拱着手从里间让出来,便用手招一招:“这么些天,你怎么还没治好他!”

    星河走到弘昼身边,把他拽起来:“大夫医术高明,小韧子早好了,这不过是来复诊!”说着,暗暗在他臂上掐了一下。弘昼见星河脸上有点白,眼眶却有点红,便狐疑地嗯了两声,复坐下看他的书去了。大夫来过几趟,颇领教过这位秦五爷的高傲与无礼,反正秦夫人给的谢资丰厚,且不跟他计较。

    送走大夫,弘昼竖起耳朵等着星河,每回大夫走后,她都会来责备几句,说他总忘不了自己的身份,不肯放下身段。可这回,星河却一个字也没说,安静地走回了房。弘昼扭头讯问地看了齐心一眼,齐心一缩脖子,硬是转过身钻进了厨房。

    “混帐东西,规矩全忘到脚后跟了!”弘昼低声骂了一句,抛下书,指着厨房里头也不敢露的齐心:“回头爷再收拾你,买的什么破书?这么点差使都办不好,就知道吃!”

    齐心这些日子以来胆子越发大了,弘昼甚至听见了他躲在仆妇身后低声的回嘴:“还不……还不都是爷开的书单子……”

    弘昼拧眉掀唇瞪了他一会儿,还是先回了房。

    “星河!”

    星河正在书案边收拾备给大夫写方子的文房四宝,听见弘昼的声音手里一哆嗦,刚磨的满满一砚墨整个洒翻了,泼在雪白的素笺和暗红色的桌面上。

    “别污了裙子!”弘昼喊着,唤来了院中的丫环,拉着星河退到窗根有阳光照到的地方:“昨天晚上没睡好么,怎么恍恍惚惚的?”星河摇摇头笑了,两只手在面上抺一抺:“天儿冷,冻得迷迷登登的,在屋子里焐一会儿就好了。”

    “叫你不多穿件衣裳。”弘昼也笑着摇头,把星河的手握在手中暖。星河看着他修长有力的双手,突然声音轻快地说:“跟你讨个人情,借你的人用一用行么?”

    “我都任你驱策了,还说这样话!”

    “那好,”星河的眼睛眨了眨:“过两天等小韧子好透了,我想让他帮我跑个腿。”

    星河似乎有什么急事,没等到两天,只过了一天就收拾好包袱送走了吕之韧,小韧子也有些避头畏脑不敢正视弘昼的意思,拎着东西一溜烟跑远,齐心跟在屁股后头连喊数声,他头也不带回的。

    弘昼心里大没意思,照着齐心腿上就是一脚:“都成了这样儿了,才离了京几天,一个个地都不知道怎么当奴才了!”


    吕之韧走后,星河每个晚上睡得都不踏实,每每汗湿重衣地从梦中惊醒,带累得弘昼一晚上也要醒一次两次。

    “又扰了你了。”星河余悸未定,躺回枕上喘息。弘昼搂住她的腰:“是不是屋里炭气太重了?这南方的屋子就是不好,没有炕只能点炉子,看把你熏得!”

    星河干笑,侧身对着弘昼:“也不是,我打小儿不都是这么熏过来的?怎么现在反倒精贵起来了。”

    “还不是我惯得你?”弘昼刮她一个鼻子,又替她掖掖被角:“怎么办,被你这一闹,宿头又过去了,干脆咱俩说会儿话吧。”

    “天天说,没得说了。”星河把头凑得跟他更近些:“我唱个歌儿哄你睡觉吧。当年我帮苏眉姐姐带东东,任他怎么兴奋顽皮,只要我几句唱出来,他没有不乖乖睡着的。”

    弘昼笑道:“那你就试试,看是我好哄还是你的东东好哄。”

    星河贴着弘昼的耳朵,轻声唱了起来。

    “柳丝青青柳丝长,

     阿囡困觉阿娘唱,

     唱支船歌水当当,

     驾只小船下河浜。


     河水青青河水长,

     阿囡困觉阿娘唱,

     唱支茶歌上山岗,

     背起竹篓采茶忙。


     茶山青青茶山长,

     阿囡困觉阿娘唱,

     唱支嫁歌入洞房,

     揭开盖头看情郎。”

    用苏州土话唱出的这支催眠曲,弘昼虽然一个字听不懂,可也听得十分入耳:“完了!就这么点儿!我还没听明白呢,唱得什么?”

    星河抚着他的耳朵,半天没有说话。

    “明天我再给你唱,唱到……你能听明白为止。”

    弘昼拥住星河,埋首于她的颈中:“星河,我很高兴,真的,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谢谢你,星河!”

    星河歪了歪头,把泪水拭在枕上,只嗯了一声没敢说话,怕弘昼听出她的哭音。


    这个春节,是弘昼跟星河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


    因为怕遇上认识自己的人,弘昼没怎么敢跟星河上街逛,大多数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裹着皮披风,站在玄武湖边,隔着湖面看对岸燃放的烟火,冻得冰冰凉,再冲回房里齐头靠在炉边取暖。星河按着当年在怡亲王爷别院里跟婆子们学的办法,在炭盆里爆粟子和白果给弘昼吃,一晚上吃下来,四只手都成了乌黑色。

    弘昼突伸手一抺,一条黑印印在了星河雪白的腮上。星河惊叫了声,回手也抺,一时间,两个人在屋里转着圈追逃。逃到屋角,弘昼回过身,猛地把星河抱住抛了起来,再重重接住她。星河吃他这一抛,吓得忙揽紧弘昼的头。

    “促黠鬼!”

    弘昼吃得嘴角也有一块乌黑,星河捧住他脸,情生意动间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这回可是你先撩拨的我!”弘昼眼睛一瞬间黑得看不见底。

    放下红绡帐,铺开碧玉床,轻解白罗衫,慢垂墨青丝。

    星河第一次这么主动,她颤抖的双手在弘昼滚烫的身躯上抚摩,一寸寸一分分,柔软得如同她每晚唱起、弘昼却始终听不懂的那支歌,仿佛一曲寒笛,吹彻了疏雨。


    以为青春,就是等了整整的冬,枝头冒出的第一朵新樱;哪知道青春,只是屈守在枝头不肯零落的花瓣,白白熬过北风,终究要枯萎。

    空枉费了初相见,空枉费了痛别离。

    弘昼并不恨星河辜负了自己的心意,他只恨,她走的时候,忘了留下他的魂魄。


    刚过完正月十五,吕之韧就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弘历和乌札库倩莲。

    ~~~~

    他们见到的,是苦寻不着,状几疯癫的弘昼。

    “这又是为了什么?”弘历这句问,在心头与口中萦绕良久,还是没敢在弘昼面前问出。星河这次走得极果断也极隐秘,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所有人都没有看出一点儿端倪,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策划的,更不知她怎么能离开得不留一丝痕迹。

    弘昼看见吕之韧立即暴跳如雷,抓起来就喊打喊杀,弘历见情势不对,一拳上去打昏了他。乌札库氏这里又心疼不已,忙着请大夫来瞧。

    还是上回的那个大夫,一听说是给秦五爷瞧病,先自踌躇不肯来,齐心愣是抓了一锭大银去,大夫才喜笑颜开乐颠颠地跑了来。草草把了脉,留下一点儿外敷袪青紫的药膏,大夫拱着手站在一边笑着看弘历。弘历本来没好气,看到大夫的表情,倒哑然失笑,怎么这位大夫一点眼色也没有,人家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他还在一边抱起手笑。

    “大夫,舍弟若无大碍,就恕不远送了。”

    大夫嗯了一声,心说这家人也太各色,平时出手大方,怎么真正有了喜事反倒小里小气的:“哦!不送不送!”他拎了药箱走出几步,刚出门口又不甘心地踅回来:“对了,秦夫人呢?怎么没见她?”

    弘历想了一想才明白这秦夫人是谁,脸上一沉,道:“大夫有事么?”

    大夫讨好地从怀里取出一管丸药:“秦夫人身子虚,这是老朽按家里祖传配方配的丸药,养胎最是有神效,这个……这个……五钱银子十丸,秦老爷您看……”

    说什么呢?弘历先是不耐烦地一挥手,脸上却陡然变色,冲过两步一把揪住大夫的手:“你说什么?什么养胎?”

    “不买就算,秦老爷不必发怒,老朽这就告辞,告辞!”

    “你说清楚,养什么胎?谁怀了胎?”

    “怎么……怎么秦夫人没告诉你们?上回我来替这位小吕爷把脉,见她脸色不对,顺道也给夫人请了个脉,夫人已然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只是夫人不叫我说,说是要自己亲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秦五爷。怎么,她到现在还没说?”大夫抽了几抽,也没能把手从弘历的五指中抽出。

    站在门外等着送大夫的仆妇啊了一声捂住嘴,弘历狠狠一眼扫过去:“你又有什么事瞒着?”

    刚进门时还温润如玉的这位公子怎么一下子变成了罗刹金刚?仆妇吓得腿上一软,扑通跪下:“爷饶命,奴婢……奴婢只是……只是……”

    乌札库氏听得五内如焚,上去催问:“快说,只是什么?”

    “夫人饶命,奴婢只是突然想起,夫人她怎么会……怎么会怀孕?她明明……明明……每天都服药的,怎么还……”

    弘历心里痛如刀绞,撒开手向屋外就跑,泪水早落了下来。他闭起眼睛一通猛冲,直冲到了玄武湖边才煞住脚。

    要怎样莫可奈何的忍耐,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次次在命运的漩涡里沉浮?你离开了那么多次,我们也找回了你那么多次,这一回,踏遍关山,我也要寻回你,即使我们的缘份,仅止于远远的一个照面。

    星河,星河。

    “星河!星河!”

    弘历对着满目的湖风,放声大叫,你留给弘昼的,还有一段刻骨铭心,你留给我的,是什么?哭不出的痛,还是笑不完的悔?

    “星河!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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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1-11 15:46:29 | 显示全部楼层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齐心抱着头蹲在地上,痛苦疲倦地一声呻吟:“老天爷,到底要我们怎么做,你倒是给个信儿呀!”

    信?

    信!

    齐韧闭起眼回想一下,脑中一团乱,什么也想不清楚,他抬起两只手伸出十指数着一,二,三,现在可不就是三年之后了?齐韧一声疾呼,跳起来转身就冲回了自己的屋子,翻箱倒柜一阵乱找,终于在衣服最底层找到了包在一块藏蓝包袱皮里的两封信,他取出标了贰字的那封,刷地一声撕开封皮,展开一看,素笺上只有两个大字:“回寺。”






    乌札库氏与弘历静立着,看着小小的瑟瑟一步步走进书房,瘦弱的背影在风中轻颤。

    书房里一如既往没有点灯,日暮时分格外昏黑,瑟瑟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适应这光线,找到了窝在墙角一张榻上的阿玛。她心里有些胆怯,来府里已经有大半年的光景,跟这个阿玛却没有接触过几次,她小小的心里,对他满是畏惧。

    她一动没敢动,直到弘昼在榻上哼着翻动了一下,才吓得后退一步,背着双手靠在了门板上。腕上的玉镯敲出叮当一声,瑟瑟听得如雷轰鸣,瞪大了眼睛看弘昼并没有什么反应,才喘息着平静下来,小声地哼起了福晋额娘吩咐她唱的一支歌,一支娘亲无数次在她睡前唱过的歌。

    “柳丝青青柳丝长,

     阿囡困觉阿娘唱,

     唱支船歌水当当,

     驾只小船下河浜。


     河水青青河水长,

     阿囡困觉阿娘唱,

     唱支茶歌上山岗,

     背起竹篓采茶忙。


     茶山青青茶山长,

     阿囡困觉阿娘唱,

     唱支嫁歌入洞房,

     揭开盖头看情郎。”

    委婉的江南乡谣,由这张稚嫩的小口里唱出,还带着湖风荷韵的软糯。熟悉的曲调,提醒他心里从未忘记过的刻骨深情,提醒他,原来与她就象两颗擦肩而过的流星,望眼欲穿了千里万里,只等到一次比誓言还短的交会。

    剩下的生命里,活着的每一天,除了孤独,只有孤独。

    瑟瑟唱得也瑟瑟,在看到阿玛的肩头突然地颤动后,更是细若无声。

    弘昼缓缓坐起,转过身看着面前这个吓得面色失常的小女孩。

    他的眼睛突然瞪大,好容易强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僵硬地下床,鞋也不穿,缓缓走到了瑟瑟的面前。

    蹲下身,他盯着看了好久,隔着泪帘,瑟瑟淡荷青色衣角上绣着的两只碧绿蚂蚱和几竿绿叶还是那么鲜亮,那么一下子刺进了他的心。伸出手,弘昼轻抚着瑟瑟的衣角儿,颤声问:“这是什么?”

    瑟瑟有种夺门而逃的欲望,可是阿玛脸上的泪,不知怎么地也让她的泪从眼中流出,大滴大滴地落在了衣角上,落在了弘昼的手上。

    “娘说,这……这是我们乡下人的野趣儿……”


    听着不远处书房里传来的号啕哭声,乌札库氏用帕子捂住嘴,转身便走。弘历背着双手,抬头看天。

    天边,一抺残阳如血。

    原来,太阳每次升起,都是为了最后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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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1-11 15:46:48 | 显示全部楼层
雍正十三年八月。

    宝亲王弘历和和亲王弘昼守在圆明园好几天了,皇阿玛突染急病,太医轮番诊治,只是日渐病重。

    内室里走出高无庸,他低首向弘历和弘昼行个礼,就走到屋子中央,朗声道:“皇上宣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领侍卫内大臣丰盛额、讷亲,内大臣户部侍郎海望入内受命。”

    众人皆噤声,齐齐看向弘历,弘昼的心里也是一紧,看着弘历:“四哥,这……”弘历神情凝重地看着墙上一幅挂屏,不发一语。宣到的几位大臣对视一眼,跟着高无庸走进了内室。

    屋里还坐着十来个人,却不闻一点声响,众人皆不约而同地看着坐在正中炕上的兄弟俩。明摆着,皇位肯定是四阿哥的,只是他们兄弟一向亲厚,这个五阿哥将来的地位不会低于故世的老怡亲王。大家一面等着里面的消息,一面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真正为皇上着急担忧的,只有弘历和弘昼。

    不多大功夫,进去的人排着队又出来了,有几个脸上还带着泪痕。高无庸走在最后头,恭身对弘历和弘昼道:“皇上宣宝亲王、和亲王入内受命。”

    弘昼先跳下炕,高无庸不着痕迹地朝他看了一眼,弘昼立刻明白了,站定脚等着弘历下得炕来,才跟着四哥走进了内室。所有有品级的嫔妃也都抺着泪跪了一地。

    胤禛躺在明黄龙床上,有点疲倦,有点释然。

    一生就要走到头了么?这些年来他活得太累了,象是一枝两头燃烧的蜡烛,早熬尽了生命,这一回,终于可以真正放下一切,回到他最美丽的梦里去,只是,终归无缘再见她一面么?

    弘历弘昼看见皇阿玛一脸的病容,痛楚地跪倒在地:“皇阿玛……”

    胤禛看着弘历,点头轻笑:“弘历,有你在,朕放心得很。”

    “皇阿玛!”弘历膝行着,扑到胤禛床边,抚被痛哭,室内顿时悲声大起。

    胤禛耳边的哭声却渐渐隐去,似有似无的一阵花香冲淡了屋里的药气,昏暗的光线也变得明亮起来。眼前一片白茫茫,刺得他有点睁不开眼睛。

    这是哪儿?他闭闭眼,再睁开,竟然是热闹的乾清宫。他站在宫门口,看着一个中年男子手里牵着个小女孩停在他的面前。怎么是皇叔?胤禛吃惊地看着那个手里抱着只青绸小包袱的女孩,苍白倔强的小脸上满是故做的镇定。

    这不是……曼萦?

    胤禛伸出手去搀她,却抓了个空,他张着口惊讶地看着小小的曼萦一步一步走进乾清宫,然后,就是地毯那端轰然的一声响。胤禛顾不上看其他的,他快步跑到曼萦的身边,再次试着拥抱她,可一次次地落空。

    “曼萦!曼萦!”你怎么变回了童年的样子?我又怎么拥抱不到你?

    胤禛着急的时候,就看见胤礻我一把扯开了曼萦的包袱,然后,一个人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去,从地下拾起了玉屏的指甲,装进玉瓶里递还给了曼萦。

    这个少年,赫然竟是年少的自己!

    胤禛呆了,这是怎么回事?自己这是……闯到了哪里?

    白光又亮起,胤禛吃不住,伸手挡住眼睛。光线平复的时候,他来到了一片旷野。

    星星很多,也很低,一颗颗在漆黑的天幕上闪耀,吹进鼻子里的风,带着泥土的芳香和青草的清新。

    这又是哪儿?胤禛一回头,看见了两手相牵的自己和曼萦。

    曼萦还是个小姑娘,却已经有了夺人的风姿,她站在风里,裙摆猎猎起舞,凌乱的发丝底下,是一双犹豫徘徊的眼。那双眼睛偷偷地看着自己,又是欣喜又是迷茫。自己那会儿在想什么?胤禛看着他侧过头,对曼萦笑了一句:“傻孩子,看什么呢?”

    曼萦也笑着,飞快地甩开他的手,向前跑去,直直穿过胤禛虚无的身体,胤禛抬起手想拦她,却感觉自己的手仿佛触到了什么,抬起来一看,手心里,只有一滴水珠。

    水珠突然折射出万丈光芒,胤禛心里有些明白了,他闭上眼,平静地等着光芒褪去。

    这一回,还是夜晚。

    畅春园的霰华亭外。

    一个身影静静立着,不知立了多久。

    他突然转过身想离开。胤禛想也没想就去推当年的自己。怎么能离开?不能离开!一步,就会错过一生!

    他忘了自己触不到任何人,正举着失望的双手焦急地时候,离开的胤禛却站住了。他慢慢转回来,一步步向亭中走去,擦身而过,胤禛分明看见,自己掌心中那滴曼萦的泪,正挂在他的眼角。

    亭中的胤禛抱住曼萦的时候,胤禛又被白光扯进了虚空里。这次翻转漂流的时间很长,胤禛快要虚脱无力了,双脚才站到实地上。

    他就站在炭盆后,看着曼萦光洁身体上被炉火映得殷红的光,当时不觉,现在看着,却象是血光。胤禛痛苦地看着曼萦在那个自己的怀里呻吟娇喘,看着她喜极里泣出的泪,看着她倦极时唇边的笑,看着她披拂开来的缕缕青丝,变成无边无际的网,兜头罩住他,让他一辈子宥于她的情,让他一辈子害怕梦醒。

    胤禛闭起眼睛,干涸多年的眼泪里滑出了泪。泪水落在脚下的火焰上,嗤地一声响。

    眼泪被灼出的烟雾渐渐扩大,变成了无远弗届的漫天彤光。这彤光静静地、悠悠地拥住胤禛,他睁大眼睛,看着光影慢慢清晰,慢慢落在他的肩头。

    原来,是一片一片海棠花瓣。

    除了自己,还有一个胤禛也站在海棠树下,任花瓣落了满肩,象是被她的眼神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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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1-11 15:47:06 | 显示全部楼层
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只是突然一阵旋风,吹起海棠花,在他和自己的脚下浮转,转出了长春宫。胤禛急了,追着花瓣,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穿过了厚厚的宫墙。他来不及多加思忖,只是跟着花瓣在宫里狂奔,最后,来到了绛雪轩。

    风住了,花静了,绛雪轩的红门也开了。

    胤禛按捺住胸中的心,缓缓跨过院门。

    只是院外还是深雪,院内却是春意盎然,棠红柳绿,美得妖娆。斜斜长廊上,走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曼萦穿着当年她在金陵城穿过的那条白色裙子,微笑着向胤禛走来,行动间,她脚上穿的步步生莲的鞋子还叮当轻响。

    一次次出现在我面前,是提醒我分离有多残忍么?胤禛明知不能,还是忍不住迎上前去,停在了曼萦的面前。

    “胤禛。”她微笑着唤他的名字。

    胤禛回过头看一看,身后并没有自己。

    “傻胤禛!”曼萦笑了,又唤一声。

    胤禛转回来,不解地看着曼萦美若春花的眼睛里沁出了一颗露珠。

    她抬起手,颤抖着抚过他的脸庞:“胤禛,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弘历边哭,边看着皇阿玛脸上浮现出的神采,他嘴唇轻轻开阖了几下,仿佛说了一句什么,渐渐笑得灿烂。


    雍正十三年八月,胤禛逝于圆明园,享年五十八岁。

    同月,奉大行皇帝遗命,皇位传皇四子弘历,以允禄、允礼、鄂尔泰、张廷玉辅政。以遗命尊奉弘历生母熹贵妃钮祜禄氏为皇太后。奉皇太后懿旨,册立弘历嫡福晋富察氏为皇后。

    十一月,上雍正帝谥号为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睿圣大孝诚宪皇帝,庙号世宗。

    ~~~~~~~

    新帝登基,朝中一派新鲜气象。

    唯有和亲王府,还是死气沉沉,弘昼沉浸在丧亲的悲痛里,不能也不愿自拔。当年自己曾经那么地恨皇阿玛,恨他拆散了自己和星河,可皇阿玛真的去世了,才追悔莫及。世人都道新皇必定委他以大任,可弘昼心里明白得很,自己最好的出路,就是当一名闲散王爷。与其出门担惊又受累,不如躲在自己家里伤心来得安全。

    弘历也是个明白人,让他赋闲了很久,才开始给他派一些轻便的差使,例如这次博尔吉济特氏璘沁郡王带着自己的长子德勒克作为代表来京朝贺新皇登基,他就让弘昼去接待。

    早年在喀尔喀一同打仗的时候,弘昼就跟璘沁打过交道,两个人颇惺惺相惜,这回一见,别的不说,先痛饮了三百杯。弘昼生性阔朗,也不让璘沁回驿馆,抓着就回了自己的亲王府,通宵对饮,抵足长歌。亲王府这么多年没有孩子,乌札库氏等人见了生得俊俏的小德勒克也都喜得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又是痛又是爱。

    德勒克虽说只有七八岁,可性子里已经有了蒙古人的彪悍之风,对整天扎在女人堆里很不耐烦,总是刻意躲着亲王府里的女眷,实在躲不过,就拉着府里的小厮出门去逛街。

    “世子,慢着点儿!”小厮跟在后头撵。

    “你快点儿!”德勒克跑出府门,回头边着急地朝着小厮招手,边退着不停步。回头间,看见王府的石狮子边站着个三四岁大的小丫头,梳着两个抓鬏,手里攥根糖葫芦,正吃得津津有味。

    满头大汗的小厮冲出来,迎面看见正往台阶上走的一个少年,吃惊地停下脚步:“怎么是你?”

    吕之韧朝他点点头,笑道:“是我,不认识了?”

    这个小厮与他很交好,忙亲热地上来搂抱:“小韧子,这两年你死哪去了?王爷那么样找,愣是没找见你!”

    “嗨!别提了!”吕之韧打着哈哈:“王爷在府里么?帮我去通传一声,我有要紧的事找他。”

    “不巧了,王爷跟璘沁王爷一大早就出去了。福晋倒是在!”

    吕之韧看了一眼阶下的小丫头,笑道:“算了,我还是在这儿等等王爷吧。”

    小厮面有愧色:“小韧子,不是我不通情理,只是你如今已经不是府上的人了,若让你进府等,只怕……”

    吕之韧拍拍他的肩:“说什么呢,这点儿规矩我还懂。看你还有事,先忙去,不用管我。”

    德勒克折回来,走上台阶去催小厮,路过小丫头身边时,闻到一阵扑鼻的药香,和着她头上戴着的茉莉花的香味,分外地好闻,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丫头是个热心的,看见这位大哥哥盯着自己,便把沾满口水的糖葫芦朝他一伸:“给你吃一颗?”

    “瑟瑟顽皮!不能把吃剩的东西给别人。”吕之韧见了德勒克身上的服色,知道是个贵人,只恐他一时发怒伤了小丫头,忙三步并做两步跨下台阶来,一把把小丫头抱起。

    德勒克笑着摇摇头:“我不要,你自己吃吧。”

    小丫头也笑了,张开小嘴就包住一颗糖葫芦,用力吸吮外面的糖壳。

    见吕之韧抱着这个名叫瑟瑟的小丫头,向门房借了一条凳子坐在亲王府门边,德勒克也没了上街的兴致,他腼着脸跟他们凑到一起,把自己荷包里收集的古怪玩物全掏了出来,在瑟瑟跟前献宝。小姑娘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被逗弄得咭咭直笑。

    齐心被福晋们差着来找小世子,寻寻觅觅地到了大门口,看见跟着世子的小厮,气得上去一脚:“又带着世子瞎跑,害得老子一通好找!世子人呢?”

    小厮白他一眼,气抖抖地朝门外边一指,齐心伸出头去一看,几乎惊掉了半个下巴。

    这不是小韧子么?

    那个小姑娘……

    他一直跟在王爷身边,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所以脑子里只转了一小转,便飞快地明白过来,几乎是跌跌爬爬地滚下了台阶,冲到了吕之韧的面前。

    “她……她她她……她是谁?”

    吕之韧看着冒出来这个面红耳赤的齐心,站起身来,抿紧薄唇。

    齐心把两个人带回了王爷的书房,一溜烟地去找福晋。

    第一次走进这么富丽堂皇的厅堂,瑟瑟有点害怕,紧紧抱着吕之韧的肩头不松手,头也不敢抬高,只斜着眼睛偷觑屋里精美的陈设。乌札库氏是小跑来的,花盆底在砖地上敲出急促的响声,她冲进书房里,一眼看见了吕之韧抱在怀里的那个小丫头。

    瑟瑟听见脚步声,悄悄回头来看了一眼,又吓得扭头埋首,动也不敢动。乌札库氏慢慢走过来,伸手轻抚着瑟瑟脑后拖着的一根细黄的辫子,激动难抑:“这……这是……星河……”

    吕之韧抱着瑟瑟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福晋,这是星河阿姨的女儿,我好不容易找着她,求福晋收留!”

    乌札库氏全身一战:“星……星河她……人呢?”

    吕之韧痛苦地摇摇头:“奴才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乌札库氏一向沉静的声音也拔高了:“你都找着她女儿了,怎么还说不知道她在哪儿?”

    吕之韧叩头:“福晋,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奴才找到瑟瑟的时候,星河阿姨就已经不知所踪,我问过收留她们母女的智海大师,大师只说她去了云深不知处。福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哪里是云深不知处。福晋!”

    “云深……不知处?”

    乌札库氏听怔了,嘴里念着这一句,泪如雨下。

    “小齐子……”她抱着瑟瑟哭了很久,才哑声唤站在一边同拭泪的齐心,吸了吸鼻子道:“准备车,我……我们这就进宫。”


    乌札库氏与弘历静立着,看着小小的瑟瑟一步步走进书房,瘦弱的背影在风中轻颤。

    书房里一如既往只在榻边点了一枝烛,在日暮时分里显得格外昏黑。瑟瑟过了一会儿才敢抬起头在屋里打量,顺着光线找到了窝在墙角一张榻上的人影。她心里有些胆怯,早把漂亮阿姨吩咐她的话抛到了脑后,一动不动地光顾着害怕。直到那个人影在榻上哼着翻动了一下,瑟瑟才想起来要逃。只后退了一步,背在身后的双手就撞在了门板上,腕上的玉镯敲出叮当一声响。瑟瑟听得如雷轰鸣,瞪大了眼睛看见榻上人影翻身坐起。

    烛光正好照在弘昼的脸上,光线虽不强,但措不及防地射进了眼睛里,还是让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挡。

    “什么时辰了?”

    没有人回答他,弘昼心中恼,抬眼看了看门口,却意外地看见了一个小女孩。

    “你是谁家的?怎么闯到这里来了?”弘昼宿醉才醒,眼前还有些发花,揉了揉眼,看见小女孩紧贴在门上一副吓得魂飞魄散的架势,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过于严厉了,他摇头笑叹了下,对小女孩招招手:“来,到这儿来。”

    瑟瑟紧张地摇了摇头。

    弘昼低声笑了,双手撑在榻上:“别怕,过来,陪我说说话。”

    瑟瑟还是摇头。

    “不愿意?”弘昼朝她挤挤眼:“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瑟……瑟瑟……”

    “涩涩涩?哈哈,你这个名字倒有趣,谁给你起的?古怪得紧!”

    瑟瑟突然想起了她到这里来的任务,瞪了弘昼一会儿,猛地抬高声音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会唱歌!”

    “喔?那你唱个来听听,好的话爷有赏!”

    瑟瑟张口欲唱,跟着漂亮阿姨身边的漂亮姐姐现学的几首歌怎么一句也想不起了?她试着哼了几个开头,都不对。眼见着那个人坐在榻上大笑,瑟瑟急了,也不管什么安排不安排,张口就来了一首她最熟悉的。

    “柳丝青青柳丝长,

     阿囡困觉阿娘唱,

     唱支船歌水当当,

     驾只小船下河浜。


     河水青青河水长,

     阿囡困觉阿娘唱,

     唱支茶歌上山岗,

     背起竹篓采茶忙。


     茶山青青茶山长,

     阿囡困觉阿娘唱,

     唱支嫁歌入洞房,

     揭开盖头看情郎。”

    熟悉委婉的江南乡谣,由这张稚嫩的小口里唱出,还带着湖风荷韵的软糯,象是要提醒他心里从未忘记过的刻骨深情,提醒他,原来与她就象两颗擦肩而过的流星,望眼欲穿了千里万里,只等到一次比誓言还短的交会。

    弘昼惊呆了,不期然在这样的情况底下听到这样一首歌,这个小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他跳下床,几步走到瑟瑟身边

    瑟瑟本来唱得瑟瑟,在看到弘昼在她面前蹲下后,更是细若无声。

    弘昼仔细看着面前这个吓得面色失常的小女孩,不放过她从头到脚的一丝一点。在看到她的衣角时,弘昼的眼睛突然瞪大,好容易强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隔着泪帘,瑟瑟淡荷青色衣角上绣着的两只碧绿蚂蚱和几竿绿叶还是那么鲜亮,那么一下子刺进了他的心。伸出手,弘昼轻抚着瑟瑟的衣角儿,颤声问:“这是什么?”

    瑟瑟有种夺门而逃的欲望,可是弘昼脸上的泪,不知怎么地让她的泪也从眼中流出,大滴大滴地落在了衣角上,落在了弘昼的手上。

    “娘说,这……这是我们乡下人的野趣儿……”


    听着不远处书房里传来的号啕哭声,乌札库氏用帕子捂住嘴,转身便走。弘历背着双手,抬头看天。

    天边,一抺残阳如血。

    原来,太阳每次升起,都是为了最后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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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1-11 15:47:28 | 显示全部楼层
乾隆十五年二月,皇上的义女、和亲王的长女和硕和婉公主,下嫁巴林博尔济吉特氏璘沁郡王长子德勒克。

    乾隆二十五年三月十七,也就是在她生母生日的前一天,和硕和婉公主去世。

    吕之韧万里迢迢赶到科尔沁,正看见瑟瑟在德勒克的怀里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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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1-11 15:47:55 | 显示全部楼层
德勒克双手抱在胸前,嘴笑得歪歪的。他看着面前这个气鼓鼓的小丫头,方正的下巴朝不远的树上点一点:“求我,我就帮你。”


    一株玉兰,满树银花在嵺峭春寒里开得正盛。树虽不高,可一只断了线的蝴蝶风筝挂在树梢上,就是跳断了脚也够不着。瑟瑟急了,催着太监取来竹竿,七捣八捣,花是戳下来不少,风筝愣是纹丝不动。她咬着唇,心里气得冒火,偏这个不省事的德勒克还跑来冷嘲热讽,怎么,瞧不起人么?


    德勒克见瑟瑟把腕上袖子卷了一卷便向树上爬去,忙哎了一声唤住她:“怎么,你求个人就这么难?一句软话也不愿说么?”


    瑟瑟不理他,伸出细瘦的胳臂向树上攀,在一边丫头太监着急的阻止声中,很快爬到了玉兰树主干的顶端。再往上,都是细枝,瑟瑟虽瘦小,恐这枝干也承受不住。德勒克也有些急了,直悔刚才没有爽快点帮她把风筝取下来,他走到树下向上急呼:“臭丫头,给我下来,别摔断了腿!”


    瑟瑟看也没看他一眼,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只做工精致的风筝上。她扶着树一点一点向前蹭,慢慢接近了风筝,树枝也因她的踩踏慢慢向下沉。


    “瑟瑟!”德勒克叫了一声,抓着树就向上窜,终于还是慢了一步,上到半中腰,就看见瑟瑟的身子从他眼前落下。来不及多想,德勒克扑过去抱住她,在空中费力翻了一个身,落地时垫在了她的身下。


    这一下直压得德勒克半天喘不过气来,他闭着眼一等胸臆间这阵疼痛过去,就推起仍压在他身上的瑟瑟,咬着牙痛声斥责:“你就非得故意跟我对着干是不是?这个风筝值什么,你这么不要命地去够?平常怎么不见你这么爱惜东西?”


    饶是有他这一垫,瑟瑟还是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她顾不得德勒克的指责,忙着举起手中的风筝仔细端详,还好,只是挂断了线,手工画成的纸面儿还完好无损。瑟瑟放心地长出一口气,嘴角露出了微笑。她白了德勒克一眼,由着丫头扶起来:“你懂什么,这风筝可是之韧哥哥送给我的!”


    德勒克一个骨碌爬起来,衣服上满沾的灰也不掸就向院外快步走开,正和一个跑着冲进内院来的小厮撞在一起,又是一跤坐倒。小厮一见撞倒了璘沁郡王世子,吓得脸都白了,跪下来就磕头。


    “算了算了,”瑟瑟摇摇手,问道:“这么急是做什么?”


    小厮又磕个头回道:“回格格的话,王爷等的一位客到了,奴才急着去通报,这才闯了祸,奴才该死!”


    瑟瑟咯咯地乐了,她白了脸德勒克一眼,说道:“没事儿,反正他的蒙古身板也结实,禁得起撞。对了,阿玛等的什么客,急成这样?”


    小厮陪着笑,道:“是位吕爷。”


    瑟瑟只听得一个吕字,拔起脚就向前院冲。


    德勒克看清了瑟瑟在一息间激动得潮红的脸,一向苍白的她,脸儿红红的时候,竟然更多了几分美丽。


    玉兰花香中夹杂的药香,闻在十四岁少年的鼻端,竟然是从未有过的青涩。



    瑟瑟一口气从来没跑过那么远的路,等到跨进了小花厅,见到了那个风尘朴朴的身影,她才松了一口气,按抚着扑通狂跳的心,用力喊了一声:“之韧哥哥!”


    吕之韧远远就看见她了,他微笑着等待她的到来,配合她的呼唤张开双臂俯下身,把冲扑过来的瑟瑟抱住,高高举了起来。


    “好瑟瑟,想之韧哥哥了没?”吕之韧点了点瑟瑟的鼻子,笑着跟她碰碰头:“是不是又没听话好好吃药?怎么我走了大半年,你还是这么点份量?”


    “哪有哪有!”瑟瑟用力在他怀里向下顿一顿:“瞧,我现在比你走的时候重多了,刚刚我还压断了一根树枝呢……”


    瑟瑟飞快掩住嘴,可已经来不及了,吕之韧的浓眉已经皱起,盯着她沉声问:“压断了……什么?”


    弘昼就在这个时候跑进了花厅,他只看了一眼吕之韧,就知道自己满怀的希望再一次落空。这一回,还是没能找到她么!


    这么些年了,他就反反复复在希望与失望中辗转,痛藏不住,苦说不出,没有给完的爱变成粗砺的盐块包围住他仅剩的一颗心,不仅磨出了血,而且蚀穿了洞。


    星河,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残酷,你到底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


    弘昼的眼前渐渐起了一阵雾,他出了悠长的一口气,才把情绪平复下来,对着吕之韧怀里的瑟瑟皱眉:“怎么这样顽皮,还不下来?”


    瑟瑟哦着,不甘不愿地滑下来,仍黏在吕之韧的身边,弘昼见了,心里暗叹:“你之韧哥哥远游才归,先陪着他去休息吧,别太扰了他。”


    瑟瑟轻快答应了一声,拉起吕之韧就跑出了花厅。


    弘昼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强绷着的心才垮了下来,扶着椅子坐下,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闭起眼。



    吕之韧带回来的包袱里,除了几样南边的希巧玩具外,全是沿途打听来的各种偏方,一捆捆一扎扎推了小半坑。瑟瑟一见就拉长了脸,手里攥着只刚拿到手的香盒,扭头急着想溜走。


    “跑快点,把德勒克世子请来,我也给他备的礼。”吕之韧见惯了瑟瑟的技俩,笑着在她迈出门槛前说道。


    瑟瑟跺着脚转回来:“我不管,我不要吃这些劳什子。别人家的格格哪里有这许多药要吃的?我偏不吃!”


    吕之韧心里有一阵酸楚,他走到瑟瑟身边,抓起她的辫子轻轻挲弄:“好个傻格格,上回是谁说的,羡慕别的格格又可以骑马,又可以跟着皇上出巡,还催着我出去找些灵丹妙药来治病,怎么现在又说这些话?”


    “哪里是什么灵丹妙药?”瑟瑟撅起嘴:“你这么多年哪次不带一大车的药回来,吃了还不是白吃?德勒克都说我就算搽了再多香粉也没用,身上全是药味儿!”


    吕之韧哑然,牵强一笑,胡乱说着瑟瑟爱听的话来安抚她,心却一点一点往下沉。


    苦苦努力了十年,延遍天下医,吃尽世间药,还是没办法根治瑟瑟的痼疾。这些日子以来,每天天晚上做梦的时候,智海大师当年的话就一遍遍在他脑中回响。


    “先天不足,药石罔替,算来不过十年阳寿。”


    十年,一眨眼就过去的十年,就是瑟瑟能活在世上的全部时间么?那个他从襁褓中就抱起的小丫头,生命里只剩这最后一个春天了么?


    不!不会的!


    吕之韧眼中潮热,把瑟瑟抱了起来,紧紧贴住她冰冷的脸:“听话,瑟瑟!你只要乖乖把这些药都吃了,之韧哥哥什么都答应你!”


    “真的?”瑟瑟睁大眼睛,挑高眉毛,细瘦柔软的一双手握紧吕之韧的肩头。


    “真的,真的!”吕之韧用力向她点头。


    “那好,我吃药,我把这些药全吃了!”瑟瑟突然红了脸,趴回吕之韧的肩上,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过你要答应我……,”她侧脸偷偷看了吕之韧一眼,声音越说越低,语气却越说越坚定:“……在我十六岁之前,不准娶妻……”



    三月十八,是和亲王府每年最压抑的一天。


    王爷例必一个人独坐在小书房里,不准任何人打扰。大格格也要换上素服,由奶妈和丫头陪着在房里焚香静祷。福晋、侧福晋、庶福晋等人在这一天里,也都各自在房里,轻易不出来露面。在府里侍候久了的老人儿都知道在这天安份守已,不敢闹出乱子来,只有一些初来乍到,不知深浅的人会偷偷嚼舌根。


    “听说,大格格并不是福晋的亲生,是三四岁的时候从外头抱回来的!”


    “不会吧,玉牒上不都记了格格的生母是谁了吗?再说,连皇上都认了咱们大格格为义女,这还假得了?”


    “那谁知道?说不定……”言者故作神秘地左右看看,低声说道:“说不定,这大格格不是个义公主,而是个真公主呢!”


    “就是真公主又怎么样?依我说也是个苦命人,从小到大哪天断过药?那小身板儿,一阵风能吹出十里地去,还不知道能活几天,说不定……”


    齐心跟在德勒克的身后,看看脸色铁青的世子,又看看伏在脚下磕头求饶的两个仆妇,叹口气对跟在身后的侍卫说:“拖出去,杖毙。”


    德勒克犹自气得全身发抖。


    该死的,我管她能活几天?那个讨人厌的小犟鬼,活在世上最大的爱好,就是让自己生气。看她的丑模样,又黄又瘦,身上的肉还没一只麻雀多,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不会女红不会写字不会骑马不会打扮,唯一擅长的就是吃药,一碗热腾腾苦兮兮黑乎乎的药,一口就能仰干。


    这样的臭丫头,要死就早点死吧,别留在世上碍眼了!


    德勒克握紧拳,突然折身向后院跑去,跟着的齐心看见他停在了大格格的小院外,便远远站定脚步,带着气喘吁吁的几个下人悄悄走开。


    铁拳砸开紧闭的门扉,德勒克二话不说冲进瑟瑟的闺房,扳住她的肩膊便是一通猛吼:“再让我知道你偷偷把药倒掉,再让我知道你不肯吃药,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这算是唱的哪一出?瑟瑟有些生气,拨了几拨没挣开德勒克的手,她索性低侧下头往他的小臂上便咬。听凭她怎么用力,德勒克就是不松手,她直咬得嘴里有了腥意才松开口,看见两道深红的牙印。


    “你个蒙古疯子,快放开我!”瑟瑟有些害怕地也叫起来,捶打着德勒克。德勒克没去抓她的手,他阻止她捶打的方法是把她拥进了怀里,年轻稚嫩的胸怀里第一次拥住了自己的誓言。


    “你蒙古大夫看多了,头脑有毛病是不是?我不吃药关你什么事?你快给我滚开!”


    “你脑子给马踢坏了?听见我说的话了么!快!松!手!”


    “疯子!再不松手,我叫之韧哥哥揍扁你!”


    “你给我听好了,爱新觉罗和婉!”德勒克咬着牙,在瑟瑟耳边磨挫:“我博尔吉济特德勒克对天发誓,这一辈子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要娶你做福晋,你要是敢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不等你病死,我先就宰了你!听明白了吗!”


    这番话听呆了忘记挣扎的瑟瑟,也听呆了赶来站在门口的乌札库氏。


    当天下午,乌札库氏赶进了坤宁宫,对着皇后富察氏说出了自己的主意:“瑟瑟眼见着不好,依臣妾愚见,不如办件喜事,冲一冲……”



    璘沁郡王自然心不甘情不愿,自己好好儿的一个儿子,为什么要娶那样一个病痨?就算她贵为皇上的义女,可也不能害了儿子的终身。他正苦思冥想该找个什么借口回绝了皇后,德勒克听说了这个消息,跪在了父亲的面前。


    “求阿玛允了儿子跟瑟瑟的亲事,儿子感恩不尽!”


    “傻儿子!”璘沁郡王心里不忍,扶起了跟个头快赶上自己的儿子,用力在他肩上一拍:“为父的知道你跟瑟瑟从小一块儿长大,可……可她那样,就不是个长命的面相,就算现在订了亲,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跟你成亲的那一天,你若……”


    “阿玛!”德勒克高声喝止父亲,一脸沉黯:“阿玛,别这么说瑟瑟。她……她会活得好好儿的,等着我来娶她!”


    “德勒克,你别犯傻!这世上的好姑娘多的是,你犯不着……”


    “我只要她!”德勒克顿一顿,眼里泛出柔光:“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她长大。就算真的福薄等不到那一天,我也算没白活今生,更不后悔。阿玛!”他抬起火般炽热的双眼:“可我只愿意今生,不愿意不悔,所以瑟瑟一定会好的,她一定不会辜负我!”



    三月底,瑟瑟被指婚给德勒克。


    她在接到旨意的那一天哭了整整一个晚上,也咒了德勒克一个晚上。


    瑟瑟不知道,也许就是这一场冲喜,让她没有在生命的第十年就走完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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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7-1-11 15:48:38 | 显示全部楼层
已完结~~~


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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