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蒋雯丽到迪丽热巴，中国电视剧这10年怎么了

                       
关心完了赵丽颖、冯绍峰的“官宣”喜讯，回过头来还是想说一下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话的金鹰奖。

迪丽热巴凭借她的《漂亮的李慧珍》击败了殷桃、袁泉、孙俪、刘涛，成为视后；李易峰靠《麻雀》击败了于和伟、张嘉译、柳云龙、何冰，成为视帝。

和这两位双杯在手的大赢家相比，张译虽然也拿了金杯，他的获奖感言却格外让人不是滋味：“我今年四十岁了，我终于拿到了金鹰奖”。



何德何能？！

只是比起“水立方”“水坝”这样的嘲讽，倒是八组的一个帖子更加给了人当头一棒，是的，从蒋雯丽到迪丽热巴，从王宝强、李幼斌到李易峰，这十年的中国电视究竟发生了什么？



忍不住就想把时间拉回到十年前，来细细打量一番。

2008年的金鹰奖，是这个前身为“《大众电视》金鹰奖”改名为“中国电视金鹰奖”的第十个年头，也是它落户长沙，升级为“中国金鹰电视艺术节”后的第八年，从上一届开始，刚刚改成了两年一届。

重量级的奖项名单，上面已经公布了。需要说明一下的是，那个时候的金鹰奖，“观众喜爱的男/女演员奖”分别有四人，看起来更像是个优秀演员的鼓励奖。相比之下，更受关注的，是有且只有唯一的“最具人气男女演员奖”和“最佳表演艺术奖”，相当于今天的水晶杯和金杯吧。



这一年拿双杯的是蒋雯丽。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获奖。早在1999年，她就凭借《牵手》里为了家庭放弃事业却也因此在结婚多年以后遭遇婚姻危机的夏晓雪一角，拿下了当年的金鹰、飞天双奖。而在拿下这次双杯的前一年，她还刚刚主演了丈夫顾长卫执导的电影《立春》，并因此夺得了第27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女主角奖。



没有人怀疑过蒋雯丽的演技，甚至从最早她在《霸王别姬》里惊鸿一瞥的亮相开始（时至今日，这个角色仍然被《我就是演员》拿来作为经典致敬），她就已经被列入了中国最好的女演员之列了。而她主演的《金婚》2007年9月在北京台播出，平均收视率高达13.2％，毫无争议成为当年的收视冠军，也让她理所当然成为了当年的人气女王。



这时的她39岁，即将步入人生的不惑之年。

是的，那个时候，主宰电视屏幕的，主要是这些三四十岁的熟女、大叔。金鹰节青睐的，也主要是这样的演员中坚，比如这一年的蒋雯丽、李幼斌，比如上一届的张国立和凭《乔家大院》得奖的蒋勤勤。

相比之下，拿下“最具人气男演员奖”的王宝强的确很年轻了，那年他才24岁，上一次24岁就拿金鹰的男演员是拍了《永不瞑目》的陆毅。



王宝强的资历显然比陆毅老，这个北漂群众演员早在2003年就凭借剧情片《盲井》获得第40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新演员奖，2004年，又和刘德华、刘若英一起合作了《天下无贼》。在单杠上不停翻跟斗的许三多和“不抛弃不放弃”的钢七连有多经典，已经不用说了，反正说这部剧是当年最好的征兵宣传广告大概是不为过。



说完演员，来说说得奖的剧。

作为国家级的电视艺术大奖，金鹰奖首先是表彰作品的，按照金鹰奖主办方一直以来的规矩，也是先选出优秀的剧，然后再定夺是剧中的哪位演员得奖。

通看下来，每一届的最佳电视剧基本都是颁给了主旋律作品，就像今年的《海棠依旧》、2004年的《延安颂》、2006年的《任长霞》。不过2008年这一年倒有点特别，这一年的最佳电视剧奖给了《闯关东》。



这部2008年的央视开年大戏，讲述的是从清末到九一八事变爆发前，一个山东家庭为生活所迫离乡背井闯关东的故事。“紧贴着历史边缘的民间传奇”、“不屈不挠的家国抗争史”，乍听起来，有那么点男版《娘道》的意思，不过两者在豆瓣上的评分可以说是天壤之别――所以，不要说年轻人不懂欣赏上一辈人的故事。





这部剧的幕后主创团队来自山东电影电视剧制作中心，也就是我们现在熟知的“山影”，正午阳光的老东家。以导演孔笙为代表的这个团队一直很擅长把主旋律正剧拍得好看，这一次也不例外。人物命运与时代背景结合得紧密而合理，既有跌宕起伏的传奇性，又有大气恢宏的史诗性，一个“闯”字更是概括了朱家三代男男女女的精神气质。



是的，不仅是李幼斌扮演的草莽商人朱开三，也不仅是（那个时候还不是“行走的荷尔蒙”的）朱亚文扮演的朱传武，《闯关东》里，每一个女性也都光彩照人：无论是萨日娜扮演的可以独立撑起一家子的文他娘，还是牛莉扮演的可爱又可恨的清朝格格那文，以及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小宋佳扮演的有着顽强生命力的鲜儿，一个个都有着不输于男人的勇气与大智。（对了，这部剧里还有小鲜肉时期的靳东。）



这，才是一部真正优秀的电视剧。

在2008年金鹰奖的优秀电视剧获奖名单上，还有两部剧值得一说：《恰同学少年》和《血色湘西》。今年的金鹰奖，《漂亮的李慧珍》“大获全胜”，背后的出品方芒果影视大概功不可没。这样的吃相难看固然被诟病。可回到十年前，《恰同学少年》的出品方是湖南华夏影视传播有限公司、《血色湘西》的出品方直接是湖南电视台，但这两部剧分别以闪耀理想之光的青春主旋律，和极具地域色彩体现湖南人彪悍、血性的抗日传奇被人们记住，豆瓣评分8.6和8.4的分数，放在现在也堪称优秀的国产剧。这样的剧，拿下“优秀电视剧奖”，大概没有人会说，湖南台“以权谋私”。





而或许更值得一提的，是一部并没有进入获奖名单的电视剧，《大明王朝1566》。这部剧有多经典已经不用多言了。主创团队，陈宝国、黄志忠、倪大红、王劲松、王庆祥、张志坚、赵立新……现在“戏骨”这个词有点用滥了，但这里面的每一个人称之为戏骨都绝不为过。至于导演张黎，名下《走向共和》《大明王朝1566》《人间正道是沧桑》封神，当之无愧的国剧第一人。



这部剧，2007年1月在湖南卫视首播。那还是一个湖南卫视有眼光有魄力也有野心成为中国最好的电视台的时代。

很可惜，《大明王朝1566》的播出成绩非常不好。豆瓣评分9.5的神作，当年的收视率只有0.5%！不要看今年芒果台收视动不动就是0.2、0.4，放在湖南卫视如日中天的当年，0.5绝对是一次华丽丽的失败。它的后果是严重的。

花重金买断了这部严肃历史剧的独播版权，一心想证明自己不只是个娱乐台，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看来，此路不通啊。那就赶紧掉头吧。

于是，2009年8月《一起来看流星雨》在湖南台首播了，浪漫的偶像故事本土化，收视一路上涨，郑爽、张翰横空出世，楚雨荨和慕容云海构成了一代人回忆中的重要节点。从此，湖南台在拍雷剧的路上越走越远，也是从这一年开始，湖南台开始了它连续九年居电视台收视率榜首的“雄霸天下”。



也是在2009年，事后看来同样堪称现象级的《仙剑奇侠传三》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小台台州三套公共财富频道全国首播。封面上的一众主演，除了倒霉的魔尊，胡歌、霍建华、杨幂、刘诗诗、唐嫣，每一位都成为了小生大花的中坚力量。这在冥冥中划分了时代，“85花生”逐渐迈向主流。



当然，无论是“雷阵雨”还是仙侠儿女，那个时候无论如何也还挤不进金鹰的获奖名单（但是郑爽还是提了名）。2010年的金鹰奖，拿双杯的是《潜伏》的孙红雷，《媳妇的美好时代》的海清则和《北风那个吹》的闫妮一起，瓜分了人气奖女演员和最佳表演艺术奖女演员。



那时，话语权还掌握在传统媒体，掌握在家里那些操控遥控器的大人手中。雅俗共赏，全家都能热热闹闹的一起看的，才是那个时候的“人气”。

事情在2012开始发生变化。

体现在金鹰奖上，是被网络，尤其是移动网络高度组织起来的强大粉丝群将杨幂送上了人气奖的宝座。男演员人气奖则由还没有遭遇“周一见”，正处于巅峰时期的文章获得，那年他也还年轻，28岁。（表演艺术奖分别是《黎明之前》的吴秀波和《悬崖》的小宋佳，是的，在偶像们还没有凭脸救国的那几年，谍战戏真的很火，也真的出了不少好戏。）



还值得一提的是，何晟铭凭借《宫锁珠帘》拿到了观众喜爱男演员奖（一起得奖的是文章、吴秀波和林永健）。

那两年，是穿越IP剧的高潮。《宫锁心玉》《宫锁珠帘》《宫锁连城》《倾世皇妃》《步步惊心》……都纷纷高居收视率的前列。一时间势头太猛，甚至导致最后清穿剧直接遭遇了广电的禁播。



但制片们也发现，穿越是外衣，更新换代，逐渐掌握了网络话语权的年轻观众钟情的，就是偶像化的电视剧。

这样的电视剧真的可以创造奇迹，即使毫无演技的明星，凭借一部剧也大可以一夜爆红。2014年《古剑奇谭》便是典型，百里屠苏一角让李易峰得以跻身一线，也宣告流量时代的正式到来。



能够稍微抵御一下年轻人汹涌之势的，是张嘉译和孙俪，作为叔界传奇和电视剧一姐，这两位在2014年拿下人气奖，维护了“老演员”们最后的尊严。



也是在那一年，依然还在“山影”的侯鸿亮、孔笙团队拍出了《父母爱情》和《战长沙》，前者作为一部年代剧却至今被不少年轻人发现和赞叹，觉得让人找到些许80年代坐在家中看电视剧的感觉；后者作为良心抗战剧，却也加入了偶像爱情的元素，让人看到了后来正午阳光的影子。在那之后，“山影”作为一个最会拍正剧的团队，便不再存在了。





再出现时，他们变成了正午阳光，带来了《北平无战事》《琅琊榜》《伪装者》，以及《欢乐颂》。

《琅琊榜》在2016年的金鹰奖上成为大赢家，胡歌拿下了双杯；赵丽颖也引人关注，人气奖虽然最后输给了《芈月传》的刘涛，但她却凭借《花千骨》拿下了取代“最佳表演艺术奖”成为演技奖象征的观众喜爱女演员奖（另一个得奖的是《平凡世界》的佟丽娅），并引发了究竟金杯、水晶杯哪个才是“视后”的争议。



不管谁赢谁输，《琅琊榜》的高口碑和《花千骨》的高收视，加上之前《甄?传》等的大火，都意味着一个IP时代的到来。

再往后走，就该轮到《麻雀》和《漂亮的李慧珍》的天下了。





十年的过往拉下来，当真也算得上是“步步惊心”。可是走到今天这一步，公平地说一句，锅，不是那两个明星的，他们也背不起。

一部剧的成功失败，是演员、导演、编剧以及整个制作团队的责任。别的不说，就看最近的《如懿传》吧，主创团队是一流的，有钱，请得起最顶尖的演员，拍得了最华丽的场面，可问题出在哪里呢？从根本上就经不起推敲的原著IP，完全不专业的剧本改编，使得整部剧就是建筑在流沙上的大厦，摇摇欲坠。



更不用说《漂亮的李慧珍》，连原创剧本都没有，原封照搬大热韩剧《她很漂亮》。



而回过头去看，那些被奉为经典，并获得良好口碑的剧作至少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有优秀的剧本支撑。

写出了《金婚》剧本的王宛平，那时接受采访时说，电视台选片时最看重的就是编剧和剧本大纲，演员重视的也是好剧本。写出《士兵突击》和《我的团长》的兰晓龙、《闯关东》的高满堂、再往前推《铁齿铜牙纪晓岚》的邹静之……名编剧身上的光环并不亚于好导演和演员。



再往大了说，十年中国电视剧走到今天，也不是一部《漂亮的李慧珍》，一部《麻雀》的责任。在金鹰颁奖仪式这块金光闪闪的遮羞布之下的，似乎是整个电视剧行业冒出的颗颗肿胀的脓疮。

2018年的金鹰奖，“最佳表演艺术奖”消失了，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象征？难道“好演员的春天”只存在于综艺里，我们观众也只配在综艺里看“一出好戏”？

谁有答案。
                                                              ?